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还活着,她明明已经死在了兴庆宫里。
皇太后苏氏薨逝,多少人盼着的,可她怎么又活过来了呢?还年轻了十八岁。
大病一场,一睁眼,祖母激动地落泪,埋怨孙女儿又惹她担心,父亲松了口气,对着奉御再三道谢,阿兄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喜悦。
大家都好好地活着,太美满了,像假的。
她便自欺欺人地把这当做了一场梦,一场随时会醒的梦。
可她错了,这梦醒不过来了。
卫霄太真实了,他是她这满目虚假的梦里唯一的真实。
因为他十八年都不曾变过,如今见面竟像是从上辈子里走出来的。
上辈子她入宫为妃,青梅竹马从此陌路,十八年过去,她早已大变模样,卫霄却始终没变,依旧是那身绣着走兽的青色圆领袍,腰间依旧挂着那枚她送的玉佩。
官衔未升,所以只能着青色官服,娶了妻却不曾取下腰间的玉佩。
她恨这份真实。
这份真实提醒她这一切都不是梦,告诉她那些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往事都将再次发生。
她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苏虞。
第6章浮生若梦
嗒、嗒、嗒……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血腥气。
一只白鸽死相狰狞地挂在羽箭上,血水自心口淌下,染红了羽毛。
血珠子坠在石板地上,开出一朵一朵的梅花,在阒静的大明宫里落地可闻。
夜色沉沉,一颗星子也无,血色红梅在稀薄的月光映照下愈发地妖冶起来。
一宫装女子拎着羽箭不紧不慢地走,身后零落了一地的梅花,长长的泥金色披帛搭在她的肘间,伴着步子轻轻浮起。
渐渐地,梅花越开越小,鸽子的血快要流尽了。
这是一只信鸽,载着主人缥缈的希望,妄图飞出这方正如牢的深宫。
可它终究未能完成它的使命,一只羽箭当胸穿透,永远地定格了它展翅欲飞的姿势。
不知走了多久,披帛落了地,女子在蓬莱殿前驻了足。
她对身后的侍女摆了摆手,道:“在这儿等我罢。”
殿前的小宦官甫一瞅见她,立马谄媚地跑过来行礼,俯首帖耳道:“苏贵妃金安。”
女子目不斜视,径直走进殿。
小宦官目送着她进去,目光在她手里的鸽子上打了个圈儿,又抬头瞅了瞅沉沉天色,对一旁留在殿外的侍女道:“蝉衣姑姑,要变天了呀。”
那侍女笑得清冷:“那李公公觉得这天是变了的好,还是不变的好?”
小宦官嘿嘿地笑:“自然是变了的好。”
那厢女子行至内殿,殿门口总管模样的宦官对她低低道了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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