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隆冬,我出生在翡城最大红灯区附近的平民窟。
我并不知道我是谁,出生在哪儿,据后来登记在福利院孤儿档案中的所写的那样:我是被一位当时露宿在垃圾箱旁边的流浪汉所拾得。
也因为此,我的生命才为此得以延续,尽管那位流浪汉并非出于善意,仅仅只为获得翡城政府所提供的几百美元的爱心救助报酬和骗取福利院所给予的援助计划奖金。
19**年到19**年这段长达10年的时间中,虽然翡城每年都有高达上千的弃婴被扔到福利院门口,但我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垃圾箱婴儿,因为大概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恐怕都无法想象真的会有父母把刚出生的婴儿往垃圾箱里扔。
那是何其的残忍并且仇视自己的孩子啊!
我猜遗弃我的那位母亲一定是被这个社会所抛弃的边缘阶层,她甚至不懂任何基本的法律:遗弃罪和不作为杀人罪在翡城所在州都能够被判上许多年。
为何翡城每年会有如此多的弃婴?事实上来源于m国的法律,在女子被确认怀孕后,翡城医院是不提供人流手术的,包括药店也是概不出售堕胎药。
可以说我的存在得益于m国的法律保护。
那年隆冬,飘着大雪的圣诞节的日子里,我足足在垃圾箱里躺了有大半个小时,被冻得满脸绛紫后被送去孤儿院,几乎一度呼吸停止,但好在我生命力顽强,竟然活了下来。
在之后连续一夜的高温后,我的双耳几乎失聪。
因为听力的丧失,像正常人一样学习声带发音对我来说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我在孤儿院度过的整整七年中从未开口说过话。
我一直活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
我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别人的世界里也从来没有我。
仿佛从过去到现在,我从未走出过那个垃圾箱。
我想我的生命应该从我母亲把我扔进垃圾箱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至于为什么我能那样幸运的活下来,大概是上帝觉得如果从一个人出生起就剥夺她生存的权利是对这个人最大的仁慈了。
毕竟生命沉重,走这世上一遭,若不负载而去,岂不显命如鸿羽。
儿童之家度过的童年里,我从来走不进孩子快乐的笑声里,因为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他们总会用一种嫌弃和不耐烦的眼光看我,也总会对我说同出一句几乎是相同嘴型的话——瞧!
那个垃圾箱里来的聋子!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总想弄明白他们对我说了什么。
所以我反复练习这句话的唇形以至于我人生第一句会讲的话却是对自己最直观的描述。
儿童之家每隔几天都会有各种肤色的夫妇前来领养孩子,这个时候就是儿童们最兴奋忐忑的时候。
他们总是爬在儿童之家五颜六色的菱形玻璃旁,一边争吵一边互相推嚷着偷偷望向前来领养的夫妻。
当领养的夫妻走到孩子们跟前温柔地望向他们,试图从中挑选出令他们满意的孩子时,那时孩子们的眼睛总是清澈无辜并熠熠生辉地渴望被他们带走。
长于儿童之家的孩子总是期望着一份从他们被带来这里起就缺失的爱,所以从他们记事起就在不断争抢着身边为数不多的资源,可能是爱,是面包,又或是关注。
可以说在相同年纪下,他们比长于任何坏境下的孩子更懂得卑微讨好,也更懂得在任何环境下表现自己。
他们是恶劣环境下的演员随时演出别人满意的样子。
他们拥有的太少,被领养是幸福来临的开始,至少可以不用再吃每餐只能定额的面包,也不用再饿肚子时只能巴巴等着下一餐的来临。
我曾无数次地被选中,可又无数次得被退回。
我惧怕那种惊喜过后又尴尬愧疚的眼神,就好像每次希望能吃到带着夹心奶油的面包,可咬上一口才发现里面干干的,与往日大多数吃到的无甚分别。
我害怕那样的眼神,害怕他们朝我投来愧疚的眼神后,继续牵起别的孩子的手,我只能远远望着他们的背影走出儿童之家的大门,走向翡城铺洒着恹恹冬日阳光的宝莱格里大街,迎着阳光走向他们来一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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