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官大感奇怪,又看见别人家养的狗,都从屋里伸出头来,在门口朝天狂叫,就象在哭,听得人心烦意乱。
他正要回到屋里,却见母亲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门边,望着天边的红云发呆。
雀官道:“母亲,你看看那些蛇和老鼠,都不怕人,到处在跑,你说奇不奇怪?”
张氏满面忧色,道:“雀官,我看这情形,洪水只怕早晚就要来了,我们这就收拾东西,快快躲到那避水台去。”
便叫了丫头菊香,先做许多干粮,又把细软包了一包,收拾了两床被絮、苇席,三人一起朝那土堆成的高台而来。
雀官见母亲收拾东西,也回到自己房里,拿了一把小刀,偷偷藏在怀里。
来到台前,只见那台子有一丈多高,雨后十分泥泞,顶上约有五丈见方,已经有那庄子里无亲可投,孤寡老人等十几人在上面了。
张氏顾不得许多,在台上找了块空地,铺上席子,就地坐了,幸好这时没有下雨,不然更加难受。
只见那地下水里,老鼠大蛇四处游走,有的竟爬到这台上来了,但也是缩在一边,并不咬人,也十分惊慌。
那周边庄子里的人也慢慢有人走上台来,人渐渐多起来,显得颇为拥挤。
庄子里的人都是生长在水边的,知道这是发大水的前兆,张氏翘首张望,只盼望丈夫能早点回来,接了她们母子去府上,不用在这里担惊受怕,但也知此这里离府上很远,一时之间哪里能够回来?
这时天气越发闷热起来,一点风也没有,蛙鸣虫噪一声也听不见了,天地好象凝固了起来,只是那天上乌云不住堆积,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到得晚饭时分,母子三人把带来的冷饭将就吃了,天上已经乌云盖顶,黑漆一片。
过不多时,只见天空闪了一闪,亮彻天地,紧接着轰隆隆一阵巨响,雷声大作,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波纹,起了一阵小风,片刻间那风就由小而大,呼呼大作,吹得沿湖的柳树都弯成了弓形,天上的雨点密密麻麻落下来,有黄豆大小,如急箭飞矢,不一会便是大雨倾盆。
张氏和菊香两人连忙把雀官搂在怀里,将雨伞撑开拦在头顶,那雷声象巨鼓擂动,响彻天际,闪电时时划破长空,狂风夹雨,骤雨伴风。
雀官躲在母亲怀里,只觉得母亲身子发抖,便紧紧抱住了母亲,只觉在这天地之威中,人就象蚂蚁一般,丝毫不能够自主。
那伞一下就被狂风吹翻,掉下台子去了,母子主仆三人紧紧抱在一起,生怕被风走,身上都已湿透了。
这雨象是从天上直往下倒,下个不停,直下了个把时辰,便觉地上轰轰震动,远处象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连那天上雷声都压下去了,但听从远至近有许多人在喊:“倒垸了、倒垸了!”
张氏脸色煞白,知道是堤坝被水冲开了口子,过不多久洞庭湖的水就要涌入进来,看这声势,水恐怕不小,自己母子困在这台子上面,丈夫就是要来救也难了。
雀官却不懂得什么,睁眼好奇的朝台下望去,这时天上的云渐渐散了,比刚才要明亮了许多,他见台下并没什么异样,但不一会,便听见轰隆隆的水声,象有千军万马,自远而来。
抬眼望去,便看见那远处滔天洪水疾冲过来,一路摧枯拉朽,把许多房屋都冲垮了,声势惊人。
亏得雀官他们的这个台子,离洞庭湖边离得较远,那水浪涌来的时候,势头已经缓了许多,但那水流一冲,众人都觉得一颤,好在那台子倒平安无事,只是底下的水一下子便涨高了几尺,随着后面的水陆续涌来,那水便看看一寸寸涨起来。
这一夜,众人心急如焚,恐怕洪水太大,把台子给淹没了,好在雨倒是停了,众人没有办法,都呆坐在台上苦捱,只有雀官因为年纪小,倦意涌了上来,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雀官醒来的时候,天早已经亮了,却是个晴天,无风无雨,他只觉浑身难受,肚子却还不觉得饿,张氏见他醒了,便朝他笑笑,眼里却是红红的。
雀官见那高台之下,已经是一片泽国,茫茫一片,都是洪水,往常的道路早已看不见了,连那许多房屋都只剩下屋顶在水面了,湖边一排排的柳树,有的还露了个头在外面,底下的水离土也只有几尺高了,还在流动,有些泥土松软的地方,便随水流崩塌下去。
洪水都是黄的,水面上飘浮着无数东西,随水飘流,有断木残檩,有枯枝败叶,还有失群的鸡鸭,肿胀的死猪,也有那许许多多浮浮沉沉的死人,水底偶然有东西翻身,露出巨大的背脊和黑黑的鳞片,到处一片残破凄凉的景象。
偶尔有抱住木板树干飘流在水里的人,拼命想要靠到台边来,但那水流湍急,却哪里靠得拢来,只得随水往下游流去,生死不知。
雀官看见这样情形,却也心中焦急,便问道:“母亲,象这样大的水,我们怎么能够回去呢?”
张氏勉强笑道:“不要担心,自然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这一天在台上,被太阳火辣辣的照着,十分难受,好在衣服被絮倒是都晒干了。
眼见得水里飘来的死人越来越多,触目惊心,太阳一出、天气更加热起来,水里都是一股股的臭气。
到得中午时分,三人取出干粮吃了,又把剩余的晾晒开来,便有两三个汉子走过来,要抢她们的食物,张氏哪里抢得他们过,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干粮都拿走了,想要求他们留下一点,他们哪里肯听?
雀官心里发狠,冲上去要抢夺,却被一个汉子一巴掌扇倒在地上,张氏连忙扶起他来,轻声安慰。
这一晚,三人便只好饿了肚子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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