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公园里苍劲的古柏树下,温言一个人坐在土坡上,双臂环膝,用一种冷到绝望的目光,望着面前凄迷的夜风和暗潮涌动的湖面。
丁丁就被她埋在了身边那个凸起的小土坡下,当她颤抖着双手将它完全冷掉的身体放进去,将松软的泥土一点点填满的时候,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忽然离自己远去了。
人生还剩下什么呢?
很多镜头快放般在眼前一幕幕掠过,母亲温润的笑脸,她身上那件极为珍视的墨绿色旗袍,片场里时常听到的热烈掌声和那些附在她脸上赞许的目光,也有顾珩曾经温柔的眉目,岚姨日渐苍老的面容,丁丁讨好的摇着尾巴往她怀里蹭,最后定格的却是那个阳光燥热的下午和母亲血迹斑斑躺在地上的冰冷画面。
她隐约感到脸上有些凉意,开始还傻傻的以为是微风拂过的冰凉触感,后来才明白那是突然落下的眼泪。
慢慢地,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名片,上面的字工整利落,借着月光,散发着淡淡的金色。
人不被逼上绝路,永远不知道可以做出什么选择。
温言默默地在那个土坡上坐了一夜。
直到夜色转淡,冷白的月光逐渐隐去,然后太阳出来了,她将自己苍白而干燥的手掌放在尚
有些湿润气息的泥土上,轻轻的说着:“丁丁,天亮了。”
她容色淡淡,嗓音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就像十分自然地叫醒在身边睡着的朋友,就像它从未离去!
第二十五章
温言走进大门的时候,岚姨正从里面走出来,看她面容憔悴,身上的白衬衫凝固着一块块暗红的血迹,登时吓了一跳,急忙上前问道:“你这一晚上上哪去了?到底发生什么事?少爷在楼下坐了一宿,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说,急死我了。”
温言摇摇头,抬手想拍拍岚姨的肩,却突然顿住,有些出神的看看自己沾满血痕和泥渍的手,慢慢的收了回来:“没事。”
偌大的客厅里,顾珩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有些疲惫的闭着眼睛,仰着头往后靠,手里夹着一支烟,快要燃到头了,两指间露出长长的一截发白的烟灰,茶几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而他整个人像放空了一样,一言不发的闷坐着。
温言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然后开口,语气坚定:“我要搬出顾家。”
顾珩缓缓张开眼睛,嗓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你说什么?”
“我要搬出顾家。”
温言淡淡重复,“我找到了合适的工作,报酬丰厚,所以从前欠你的钱,我很快就能还给你。”
顾珩沉默片刻,然后按灭了手里的烟,慢慢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向温言,沉着而锐利的眼眸紧紧地盯住她:“什么样的工作,报酬可以丰厚到让你这样大言不惭,你知道你欠了我多少钱,很快就能还给我?那是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
“五年。”
温言开口打断顾珩,“五年之内,我一定全部还清。”
顾珩微微皱眉:“温言,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一个演员。”
温言平静的答。
顾珩愣住,接着冷笑:“你不会是因为宋词一句话,就真的觉得自己得天独厚,适合走这条路吧?你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你知道怎么才能做一个真正的演员,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和怎样的代价,甚至需要多少运气?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想当然的要走这条路?你太天真了!”
“或许吧,就算你说的都对,就算我什么都没有,就算我自不量力,但我就是要尝试一下,我不需要得到认可和喜欢,也不需要多好的名声,就算有人骂我也没关系,只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赚到足够的钱。”
顾珩眉头凝得更深:“我不同意!”
温言不以为意的笑:“你当然可以不同意,你有这个权利,但我已经决定了。”
顿了顿,继续道,“从你毁掉跟我的约定,从俨燃撞死丁丁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清楚,顾珩,当初你跟我的那个约定,是因为笃定我不可能还得了那么多钱,可是如果我能做到,我可以把钱如数的还给你,那么你是否跟俨燃结婚,就不重要了。”
“那么顾氏呢?你也要撇的一干二净吗?跟sg的合作项目刚刚启动,你走了,谁来完成。”
“合作案我已经做好,sg的项目负责人也觉得没有问题,策划部的同事会继续跟进,他们都是非常有经验的业界精英,少爷大可不必担心。”
顾珩默然半晌,最后几乎是冷笑着说:“你就这么想摆脱我?”
她微微抬高了眼睛,和顾珩对视着,然后苦涩而冷漠地笑了:“对!”
回答的利落又干脆,毫不掩饰,毫不留情,顾珩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凭空而来的一只巨手陡然掐紧,连呼吸都困难,用力的闭上眼睛,沉默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长,良久,才缓缓张开双眼,沙哑道:“好,如你所愿!”
温言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这些年在顾珩身边,除了帮他打理日常大小事务,还要忙于顾氏集团的工作,她在顾氏是挂着职位的,顾珩给她的薪水不算低,她又比较节俭,除非必要,几乎从来不买什么东西,几年下来,也有一笔不小的积蓄,至少现在搬出去,租个合适的房子,暂时安定下来不成问题。
温言的东西少之又少,只是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就已经将她全部的东西尽数收纳。
下楼的时候,顾珩已经不在那里,只有岚姨一个人站在门口,搓着手踱来踱去,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温言将行李袋背在肩上,走到岚姨跟前,唇边笑容浅浅:“岚姨,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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