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虽然位于大宋北境之内,但与京畿地区仅隔着卫州和泽州,如若快马不停的话,三日之内即可踏足京畿地区。
其境内有一座大山,唤作武阳山,南北横跨三百余里,山势如螭盘虎踞,颇为险峻。
山脚之下有一村庄,村东某处有一户人家,其宅院与周围相比略显得更为高大宽敞,在夜幕临近之时却早早就点亮了多处火烛或者灯笼,将院内十几桌正推杯换盏、喧嚣热闹的场景照耀得分明,可以看到,从屋门到院墙都张贴着大大的“寿”
字。
这里显然正在举行寿宴,并且在村里地位不低,将村里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了过来。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靠近大门的那一桌,除开酒酣耳热,正互相划拳猜筹的村民外,正不急不缓地夹菜进食的两名外乡人就显得有些突兀,不过现场气氛颇为热烈,倒是无人注意到这里。
一名带着幅巾,眉眼清奇,但鼻头显得异常肥厚,约莫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忍不住朝着旁边的中年人开口问道:
“冉师兄,按观里安排,我们不是要去卫州调查那起群体失踪案吗,怎地专程从武阳山那头绕过来吃个寿酒?”
挽着逍遥巾的中年人正准备回答时,恰逢此间的主人穿着一身喜庆衣裳来到这桌敬酒,两人连忙起身敬酒贺寿。
由于村民们大多不识字,见识也不高,庆贺的词句翻来覆去也就两三个,什么“高寿”
“长命百岁”
之类。
也许都是“务农圈”
的,甚至还有预祝主人家将来铁锄头换成“金锄头”
的美好祝愿。
轮到这两人时,到底与这些村民不一样,一个言“寿比松龄”
,一个道“龟鹤延年”
,使得主人家顿时将目光凝聚在了这两位外乡人身上。
“得此祝福,小老儿铭感五内,敢问两位尊客从何而来?”
年轻人平日里多是闭门修炼,到底经历不多,故而呐呐不能言,正当主人家与村民皱起眉头之时,中年人扶了扶头上的逍遥巾,正色回道:“我乃是武阳山北麓的冉家村人。”
主人听罢顿时眼露惊喜,仔细盯着中年人打量半晌,暗自摇头之后却也是热络地频频举杯,明显高兴许多。
待主人被相熟的村民拉着喝酒,再三招呼中年人吃喝随意后方才离开。
中年人眼中感慨莫名,左手并指虚划,右手举杯,遥遥对着主人家的后背连敬了三杯,才对一旁的年轻人解释道:
“张师弟有所不知,主人家乃是我侄儿,这次途经武阳山时我掐算一番后方知他入赘到了这里,今日又正值他的寿辰,故而过来贺寿一番。
六十年前我离家修道之时他才垂髫之龄,如今却已年逾古稀矣。”
眉眼清奇的年轻人听罢不由感叹:“师父曾言,修道之苦,推亲缘断绝,德邻年岁不丰,以往无甚感知,今日方知残酷。”
年轻人好似想起了什么,随即抬起右手,大拇指依次在食指和中指各处指节上掐算一番后,含笑说道:“有冉师兄这等修行清福之道的有道真修亲身祝福,主人家的阳寿虽无延展,但余生的跌宕起伏却顺遂了许多,更兼添加了些阴寿,却是有福了。”
旋即却见他又现古怪之色:“奇怪,我算得这主人家近日将有灭顶之灾,正待细算之时,却杳杳冥冥不知所踪。”
中年人闻言脸色一肃,紧跟着掐指连算,却无所得,只得罢手,对着年轻人说道:“张师弟乃是器脉弟子,卦相之道素来独步观中,还望勉力算之。”
“既如此,冉师兄稍待。”
只见他于桌下翻起左手,现出了三枚黄澄澄的铜钱,借着假装不胜酒意伏桌而睡的姿势掩护之下,闭目催功,使得铜钱各自翻滚浮起,少顷之后三枚铜钱落于其手心,呈现两枚现字,一枚现纹的格局,而且三枚不远不近地交叠在一起,莫名升起一股玄奥之意。
而年轻人闭着的眼皮底下眼珠狂动,额间有青筋露出,细密的汗珠逐渐溢出,再加上其眉间紧锁,显然是费力解读着什么。
大约一盏茶之后,年轻人陡然抬头,翻手收了铜钱,面目通红,呼呼喘气,看起来就像饮酒过多一般。
“冉师兄放心,吾已算到,此间主人虽有灭顶之灾临近,却会逢凶化吉,安泰渡过。”
中年人大松一口气,用力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却没说什么,随即手中拈诀施展了一个障眼法,使得原地留了两具假身仍旧在吃喝,而真身却是起身离席,招呼道:“师兄此间尘缘已了,张师弟,我们走罢!”
出得院子,来到村间巷道,两人着装就是一变,头顶均梳着混元髻,身着靛蓝色道袍,姿态轻灵飘逸,气质缥缈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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