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父坚定的说,他想起早上儿子看电视的情景,不禁后悔万分,那是父子最后一次对话,竟然是以训斥结尾。
刘家工薪阶层,积蓄不过一万多块钱,全部拿出来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幸好肇事者被交警当场逮住了,跑不了。
刘母留在医院照顾儿子,刘父去和肇事者交涉赔钱事宜,他根据交警提供的地址找到了运输公司,对方却耍起了无赖,只象征性的拿出三千块钱来,说这事儿不怨我们,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具体开车撞你儿子的人去。
那司机听说把人撞成了植物人,吓得连夜跑了,交警也找不到人,俗话说得好,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运输公司作为司机的工作单位,该承担这个责任,但是问题来了,这单位不是国营的,是个体承包的,而且承包者叫龙开江,据说是混社会的,胡搅蛮缠最在行,他不讹人就是好的,岂能容忍别人敲他的竹杠。
刘父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没和黑社会打过交道,但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豁出去了,第二天带着茶缸子和小板凳,继续去堵龙氏运输公司的门。
运输公司门市部,几条大汉围坐在八仙桌旁打麻将,他们都赤着膊,身上刺龙画虎,腰间挂着摩托罗拉大汉显的bp机,拴传呼机的链子很粗,金色的,晃眼得很。
见昨天来闹过一场的人又来了,大汉们把麻将一推,横眉冷目准备动手,他们和辖区派出所的关系很好,所长副所长都是龙哥的拜把子兄弟,把人揍一顿就算白揍,报警都没用。
正要动手,一辆桑塔纳2000轿车疾驰而至,龙开江一身冰丝梦特娇t恤,腰系金利来皮带,手腕子上是明晃晃的劳力士手表,手里拿着爱立信788手机,一边大声打着电话,一边用手势示意兄弟们不要动手。
“刘师傅是吧,事儿我听说了,昨天在外地出差,今天刚赶过来,你放心,不管花费多少钱,我都出。”
龙开江对刘父和颜悦色道。
刘父不信,他认为对方甜言蜜语只为把自己骗走。
可是龙开江回到车里,从后座上拎出一个提包来,拉开拉链,里面全是钞票,零的整的都有。
“这些你先拿去用,不够再说,对了,你点一下,给我写个收据就行。”
龙开江说。
刘父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但还是清点了钞票,差不多八万块,足够一段时间开销的了。
在这个过程中,龙开江的手机始终处于通话状态,等刘父拿了钱走,龙开江才哭丧着脸对着手机话筒说:“可以把我孩子放了吧?”
第五十八章缺失的元神
1997年,近江市移动公司还没成立,手机还叫做大哥大,无线通讯网络刚从模拟网升级为数字gsm9001800系统,网络还不完善,龙开江需要不时走动寻找信号源,他的手机发出一圈圈肉眼不可见的无线信号,发散到大气中,和电视台微波信号、收音机长短波信号,寻呼台信号、交警对讲机信号等等掺杂在一起。
天空中的刘彦直可以看到肉眼看不到的光谱、辐射、无线电、能量源,这个世界在他眼中绚烂无比,多彩多姿,更加井井有条,有迹可循,从龙开江的爱立信788天线发出的信号传输到最近的电信基站发射塔,然后传递到中枢机房,再发送出来,通过若干个蜂窝状排列的基站,最终传递到另一部手机里。
那部手机的主人是一个身高两米五的黑衣特警,刘彦直认识这个人,路朝先,姬宇乾手下大将,重要任务当然要派大将出马,可见姬宇乾对援救自己的重视程度。
刘彦直确实是在二十岁遭遇车祸昏迷不醒的,具体经过他本人都忘记了,这这是一场飞来横祸,他好端端的在路上骑着自行车哼着歌,没想到货车突然撞到自己,当场重度昏迷,再次醒来已经是二十年后。
对于这场车祸,姬宇乾也曾详细研究过,超级主脑运算后给他的答案模糊而精准,模糊是因为车祸的原因不详,精准是因为他必须确保车祸发生,但又不能让刘彦直死于车祸,这个度很难把握,最终姬宇乾决定不去做具体的干涉,让上帝掷骰子,这才有了这场离奇的车祸。
不过姬宇乾没想到的是,车祸的始作俑者正是刘彦直自己,这辆卡车运行正常,是已经量子化的刘彦直做了手脚导致制动时灵,方向锁死,档位也卡死,一切都在他精确地控制之下,方能不伤筋骨的把年轻的刘彦直撞成植物人。
善后工作不需要刘彦直来做了,姬宇乾无比默契的安排好了一切,路朝先甚至绑架了龙开江的儿子,威胁他如果不赔偿就把小孩手脚剁了,龙开江好歹也是近江市混社会的大哥之一,岂能吃这个亏。
八万块钱给了刘父,那边路朝先把龙开江的小儿子完璧归赵,送回了幼儿园,接到儿子安全的电话后,龙开江立刻开始部署,派四个兄弟去幼儿园把儿子接到安全的地方,又派人将老母亲送回乡下老家,从床底下把那支五四式手枪起出来,擦拭一新,装上子弹备用。
有兄弟问:“龙哥,把钱先弄回来,不能让人讹了。”
龙开江说:“送出去的钱我不会往回拿,这事儿不是姓刘的干的,他们家底子我查过,都是老实巴交的工人,没这个能耐,这肯定是有人借题发挥想整我,他们在暗我在明,咱们得防着点。”
此后几个月,龙开江出入都有六个兄弟陪着,身上带着铁尺匕首,但是仇家一直没上门,这事儿渐渐也就过去了。
……
轻工局宿舍楼,植物人刘彦直躺在床上如同一截木头,虽然偶尔能张开眼睛,但不能辨认物体,只能证明这个人没死,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入秋了,天气依然酷热难当,老刘家为了给儿子创造一个好的养病环境,花了三千块钱买了一台海信空调,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奢侈举动,老两口给卧病在床的儿子擦屎接尿,擦拭身体,活动四肢,怕生褥疮,怕康复之后肌肉萎缩不能动,每天三餐,都是将食物打成糊糊用粗大的针筒通过鼻饲管打进去。
二十年前,刘彦直出生的时候父母就是这样抚养他,但心境却截然相反,老两口的心情是绝望中带着一丝侥幸,一丝希冀。
过了几日,父母托关系批条子,买了高价的卧铺票,又找了一架旧轮椅,将昏迷的刘彦直送上了去北京的列车,上车的时候,快五十岁的父亲将儿子背上了车厢,因为只有一张卧铺票,列车员不让父母留在卧铺车厢,说尽了好话才留了一个人。
一夜长途跋涉终于到了首都北京,火车站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父母推着轮椅上的儿子举目四望,茫然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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