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德烈坐在奥菲利亚面前时,他几乎提不起任何外交官工作时本能的激情。
当教会的爪牙在大陆各地活动时,圣城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城墙上没有额外守卫。
街道也没有戒严。
如果不是来时注意到几个神色凝重的修女在窃窃私语,对安德烈来说,这可能就是圣城无比平常的,和平的一天。
与奥菲利亚的谈话过程并不顺利。
会客室的窗户敞开着,修士们的祷告声从外面传入,虽然模糊不清,但还是会影响安德烈的心情。
从他来到会客室坐下的时候算起,谈话已经在三小时内被打断了七八次,以至于后来,每当走廊里响起钢铁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时,他就会马上闭嘴,抿一口微微泛苦的花果茶润润嗓子,等待一个高大威猛的圣殿骑士踏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房间,俯身向奥菲利亚请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等一阵子获得教皇的指示后离开。
作为来宾,没什么能比打搅大人物处理政务更能获得对方反感的事了,安德烈很清楚这点,所以他只能宽容地微笑着,眼巴巴看着那个骑士在关键时刻将谈话一次又一次打断,却毫无办法。
在耳听八方的同时组织语言回答问题并揣摩每个词汇在不同情境中的微妙含义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因此,近三个小时精神都高度集中的安德烈开始感到始料未及的疲惫。
要不就明天再谈好了…
不行。
安德烈咬咬牙,决定不管怎样都要在今天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他得让奥菲利亚在正式派出远征军之前,在腓特列陛下拟好的条约上签字。
与教会建立军事同盟固然有许多或明或暗的好处,但风险和收益同样巨大,所以,为了祖国的利益,安德烈必须用尽一切办法让奥菲利亚踏入陷阱,但这并不容易——条约上的许多条款都写得含糊不清。
文字游戏向来不是塞连人的特长,腓特列的谋臣们几乎把字典翻了个稀巴烂才将那些尽可能晦涩、多义的词汇编写进条约。
塞连人也知道教会要进攻西境的消息,但他们不愿与奥兰多的部队作战,至少在奥兰多颓势尽显前,塞连人不想派遣大规模部队加入战斗。
退一万步讲,教会得先把从极北威胁塞连的兽人剿灭,所谓的军事同盟才会从一纸空文变成有某种约束意义的废纸。
虽然有不少塞连人畏惧教会军队在平定叛乱贵族时展现的惊人战力,但他们并不认为这些神棍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根除兽人的威胁。
这便是腓特列的算盘——以使者团遇害的借口,来强迫兰斯现在的掌权者奥菲利亚签下条约,或就此开战。
塞连人并不害怕战争,因为刚稳定下来的兰斯还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即使它的疆域囊括了半个大陆,被新王征服过的土地上还是伴随着不稳定的忠诚和模棱两可的秩序。
这导致种种未遂的谋权行为相当普遍。
潜伏在兰斯境内的塞连间谍不止一次报告,教会在数月内接连镇压了好几场大规模暴乱和起义,这些消息也证实了腓特列的猜想——教会的统治隐患重重,如果奥菲利亚因某些缘故无暇惩戒蠢蠢欲动的阴谋家们,与塞连开战就会让教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到时,他们会被迫将兰斯的大片土地拱手相让,或是献祭成千上万士兵的生命去维持摇摇欲坠的统治。
不论奥菲利亚怎么选,最终的结果都将是塞连得益。
“刚才我们聊到了列昂尼德所着的诗歌,对吗?”
奥菲利亚突然开口,打断了安德烈的小憩。
诗歌。
一个宽泛的概念。
安德烈沉思着,因为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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