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好像一吐气,这个美丽的幻想就消失了似的。
小谢氏害羞胆怯,只露出了半张脸,看着马上男子呆滞的眼神,她由羞转怒,重重的关上车门,“哼,登徒子!”
徐达抽了抽嘴角,他很想说,姑娘,我姓徐,不姓登;名为达,飞黄腾达,不叫“徒子”
这种磨磨唧唧的名字。
但他终究没说出口,因为那时候他想了很多事情:比如我中午吃烤肉时蘸过蒜汁,朱文正说,我嘴里那股味能够熏死蚊虫。
比如我的指甲缝里有黑泥。
比如我已经两月没刮过胡子了,此时似乎能够虱子在胡子乱跳。
徐达身上唯一亮眼的物件,就是系在脖子上的红巾。
当时明教虽然已经被朱元璋、张士诚、陈友谅三分天下,分崩离析了,不过军队还是都叫做红巾军,每人都戴着红巾。
而徐达脖子上的那条红巾被他当手巾,满是汗渍、油渍和各种褶皱,惨不忍睹。
……徐达对着河面照影,此时的形象就是个土匪,还是别在美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等今晚跳进河水里洗一洗、把胡子刮干净了、青盐擦牙漱口、换上主公赏的那套新衣新鞋、戴上熨烫整齐的红巾,再表明身份吧。
半年后,主公朱元璋主婚,将大小谢氏分别嫁给了朱文正和徐达。
可是后来……
一抹红痕渐渐浸入白茫茫的雪色中,犹如一团明火燃烧,徐达明白来者何人,已然冷却的血液开始沸腾了。
穿着火红狐狸大氅的女子举着一柄海棠红的油纸伞,大雪如堆云般卧在纸伞上,已经有瓦片那么厚重了。
纸伞罩住了头脸,看不清相貌,唯一露出来的,是一只稳稳握住紫竹伞柄的素手。
徐达初见小谢氏时的回忆开始和现实重叠,重叠在一只似成相识的手上。
伞柄渐渐往后仰,女子露出真颜,她脚踏着乱琼碎玉,明亮的眼眸似乎将所有的光芒都吸走了,亮的徐达都不敢与之对视,可是又忍不住去看她。
只是见面的一瞬间,徐达就知道,这就是徐凤,他和小谢氏生的小凤凰儿。
☆、第44章父女对垒
徐达见到女儿,一肚子想说,可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姚妙仪看着风雪里的等候已久的“雪人”
,说道:“外面冷,进去说话吧。”
徐达猛地回过神来,对啊,他历经沙场,不惧风雨,但是相貌和妻子谢氏有五分相似的女儿在风雪走了那么久,她肯定很冷。
“好。”
徐达习惯性的接过紫竹伞柄,想要为女儿遮蔽风雪。
姚妙仪露出的一只素手纹丝不动,说道:“民女不敢劳烦魏国公。”
徐达满腔热血,被这声“魏国公”
浇了个透心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微霜”
。
妻子被刺身亡后,向来只看兵书的徐达也会背陆游的这首脍炙人口的悼亡诗,只是没想到相逢不识的是女儿。
进殿之后,徐达递给姚妙仪一个手炉,姚妙仪抱着手炉谢过。
徐达说道:“你就是凤儿,不要如此生疏客气,叫我一声爹爹吧。”
和表哥朱守谦单独相处时流过一场眼泪,此刻见到亲爹,反而没有刚才的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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