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起爱八卦这一点来,老太太和板牙奶奶以及雷寅双都是有得一拼的,所以江苇青才拿江大的事勾着老太后转移注意力。
可他却显然低估了太后对他的关爱。
若他好好的,老太后不定还乐意跟他闲聊八卦,这会儿见他这么一副凄惨模样,老太太心疼得什么似的,哪里还管得别人如何,只连连催着太医。
而更叫江苇青没料到的是,他那里如此说谎,原是想要引着太后觉得,正因为雷家人才叫他再一次避开了一件险事,可他哪里知道,老人家的想法有时候很是偏执,比如他这里着意说的是因为雷家人留他过夜,他才避开了侯府的危险,老太后听了,却将重点放在他是送雷夫人回家才遇到惊马一事上。
所以,虽然太后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已经暗暗把花姐给责怪了一番。
不一会儿,那医正就领着一队太医急急赶了过来。
好在这会儿江苇青脸上的巴掌印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了,且那被打出来的青紫和摔出来的青紫原就区别不大。
唯一会露馅的,只有江苇青胳膊上的那些刀伤。
不过,江苇青以怕疼为借口,抵死不肯叫那些太医拆了他胳膊上的绷带,倒也蒙混了过去。
这般混乱了一阵子之后,直到太医向太后再三保证,世子平安无事,老太后这才放宽了心,然后才有精神跟江苇青八卦起他家的那些是是非非来。
虽然从出事到现在尚不足一日,且侯府早对外封锁了消息,可新房里竟有着一男二女——重点是这三人还全都光着——这等奇事又岂是能封得住的?人心总爱猎奇,更爱这些有关男女的禁忌话题,何况人之劣根本性中原还有爱炫耀的一面。
那些留下通宵喝酒的人,便是被侯府好吃好喝好招待着,得知这种别人不知道唯有自己知道的奇事后,哪有不往外卖弄的。
因此,只不到半日的光景,这件事就在京城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倒是侯府里死了个下人的事,只被人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谁知道你家里是怎么回事!”
老太后一脸鄙夷地道:“你那个祖母,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头脑好使的,如今就愈发的昏聩了。
偏你那个爹也是个银样蠟枪头,表面精明骨子里头糊涂。
还有你那个哥哥,小时候看着倒还好,对你也是真心的好,只自打你丢了后,他许是生出了什么非分之想,如今竟越看越不像话了。
俗话说,苍蝇不抱无缝的蛋,他若是个好的,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事,不定他俩之前就有……”
说到这里,老太后忽地一顿。
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可不是她的那些老姐妹,这些话可不该说给一个小辈听,何况这还是有关着江家的家丑。
她赶紧更正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就别打听了,省得脏了你的耳朵。
倒是你家里,真得有个能挑得起事的能干人站出来好好整治整治才行。
如今你也十六了,你家老太太和你爹的眼光我可信不过,我得好好替你把着关,怎么也要给你挑个出身好又能干的姑娘,帮你撑起内院,省得你再像今儿这样,叫你家里拖累了你,还叫别人看了你的笑话。”
江苇青听了,心头顿时一动。
他原没打算这时候跟太后坦白他和雷寅双的事的,可因着雷寅双才刚向他挑明了心迹,雷爹那里虽然打了他一顿,可那眉眼间的无可奈何也早叫他看在了眼里,想来叫雷爹点头也只是早晚的事,如此一来,江苇青便怎么也按捺不住了,蹲在太后身边看着她道:“其实,我心里早有人了。”
太后大惊,不由看着江苇青一阵瞠目结舌——虽然她这会儿跟他说着结亲的事,其实在老太太的脑海里,还把他当个孩子看待的。
她正想像着江苇青大概会因着这个话题如何害羞,她又要如何调侃于他呢,偏他居然回她,他心里已经藏着个人了……老太太一时很有些接受不能。
而这会儿的江苇青,虽然那脸上身上胳膊上到处都在疼着,却因着雷寅双的表白而叫他心里一片甜蜜。
加上老太太的话正好又说到这里,叫他心里美得直冒泡儿,只恨不能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此刻的喜悦。
他握住太后的手,絮叨且甜蜜地给太后讲起那些年里,雷寅双是如何陪着他,护着他,如何关心着他。
他越是回忆着过去,心里就越是甜蜜,越是觉得自己终于熬到了苦尽甘来,深陷幸福中的他,哪里还有功夫去注意老太后那越来越不对的眼神。
他那里说着雷寅双是如何护着他,如何为了给他进补不顾危险上山逮鸟抓兔子时,老太后的第一反应却是:这雷寅双哪有一点像个女儿家!
他说着他和雷寅双如何两小无猜,如何相互关爱时,老太后想到的却是:这丫头竟野到不知男女大防!
他说着雷寅双的性情如何直爽,待人怎么热诚时,老太后则一下子就想到:这样一个看着就没什么城府的姑娘,怎么可能帮着江苇青撑起他家那已经一团乱的后宅!
他那里对未来有着多少的憧憬,太后心里对这桩婚事就有着多少的不看好。
虽说从某一方面来看,太后也就只是个寻常的老太太,可怎么着她都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太后了,那眼界和处变不惊的能力,便是比不上她儿子天启帝,肯定要比一般人家的老太太强得多。
因此,虽然她心里不赞同,脸上却是一点儿也没有露出痕迹,只一边听着江苇青说话,一边细细打量着他那两眼闪亮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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