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雷爹和那些守陵人喝了一夜的酒。
次日,他们离开时,那些守陵人全都守在路旁向雷铁山行着军礼,雷爹也郑重回了那些人一个军礼。
雷寅双依旧和来时一样,骑马跟在她父亲的身后。
而这一次,那些守陵人则再没有拿那种仿佛看到死人一般的眼神去看她了。
等她的马走过那些守陵人时,一个守陵人冲她喊了一嗓子:“小姐保重。”
另一个守陵人也冲她喊了一嗓子:“照顾好将军。”
雷寅双则学着她爹的模样,给这些守陵人行了一个不太规范的军礼。
直到他们一行人走出老远,雷寅双回头往身后看去,依旧能看到那些伤残老兵们保持着军姿,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
此时雷爹和当地送行的官员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雷寅双则落后一步,混在她爹的护卫队里。
等她从那些守陵人身上收回视线,回过头来时,则惊讶地发现,副使大人苏琰竟没跟她爹走在一起,而是跟她并马而行。
苏琰也才刚从那些守陵人身上收回视线,回头对雷寅双道:“可惜不曾见过义王的风采。
能得手下如此忠心,应该是个人中豪杰了。”
此时虽然已经出了陵区,可只要一回头,便能叫人看到那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坟茔。
雷寅双回头看了一眼那累累坟茔,再看一眼那高耸的王陵阙门,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苏琰一怔。
他再想不到她会如此一说,不由抬头看看走在前方的雷铁山,然后又扭头看向雷寅双。
他这一眼,却是才叫雷寅双反应过来,她竟一时激愤给说漏嘴了。
见她假装个太平人的模样一阵东瞅西瞧,苏琰不禁又是一阵诧异。
他忽然发现,雷寅双这全无心机的模样,不定只是她的伪装而已。
要说苏琰会得到天启帝的重视,自然是有他的出众之处的。
虽然雷寅双的话勾起他的好奇之心,他倒并没有急着去寻雷寅双的破绽,反正他们回京的一路还长着。
而雷寅双虽然不是苏琰所想像的那般“傻大姐”
,可要说她有多深的心机,却也未必了。
因此,这一路上,在苏琰的刻意接近下,她渐渐便对他放松了警惕。
于是乎,她对当年的应天皇帝、如今的义王那颇不怎么样的评价,就这么一点点地被苏琰套问了出来。
雷寅双的见识,不禁叫苏琰好一阵诧异。
且不说以她这小小年纪,看问题竟能如此透彻,就只冲她爹这样的出身,能叫她如此客观地来评价雷越此人的功过,就已经是极不简单的一件事了。
等回到京里,皇上问起此行经过时,他便忍不住把雷寅双的那番话又给搬到了天启帝的面前。
虽然当年天启帝曾亲耳听到雷寅双有过类似的评论,但听到她竟这样评价她的亲爹,天启帝心里仍颇有些古怪。
于是,一个原本还在犹豫中的决定,便因着雷寅双的这番话,而有了别样的转折。
*·*·*
雷寅双父女离开京城时,才刚过元宵节没几天,京城的城墙上还挂着老长的冰棱;回来时,则已经是二月底了。
便是地处北方的京城,那树梢枝头也已经透出一层蒙蒙的新绿。
因雷爹是钦差的身份,京城十里长亭外接着他们的,除了各家的家眷外,还有朝中礼部的官员。
那雷铁山自然是要先去宫中缴旨的,于是雷寅双便被花姐和李健,以及抱住她的脖子就不撒手的小石头给迎回了家。
见雷寅双往人群里瞅着,李健明知故问道:“你在找谁?”
雷寅双倒也不瞒人,问着他道:“江苇青呢?不是说他的腿已经好了吗?”
——在津口下船时,雷寅双曾得到一份过时的宫门小抄,上面说起,镇远侯世子江苇青的腿伤已经痊愈,且人已经从宫里搬回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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