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竟是前朝遗宫里出来的老宫人——那鞑子打进中原时,旧朝仍有一脉在南方苟延残喘着。
直到应天皇帝兴兵抗鞑子的前几年,旧朝才彻底被鞑子所覆灭。
冯嬷嬷便是那时候从旧朝遗宫里逃出来的幸存者。
正如那年天启帝在江河镇时对朝臣们发的牢骚一样,随着天下承平,如今权贵们越来越耽于享受,家里的女眷们也变得越来越讲究个规矩礼仪了,于是,如冯嬷嬷等幸存的旧宫人们,一时竟成了“抢手货”
,不仅宫里愿意留用,外面有本事的人家更是花重金相聘。
这冯嬷嬷,原是在小兔的亲姨妈临安长公主府里当差的,负责教养长公主的女儿德慧郡主。
不知怎么,她就被小兔看中了,跟那临安长公主一阵撒泼打滚,硬是想着法子把她给要了过来……
“如今姑娘院子里的事儿,都是我在管着,将来却是要姑娘慢慢学着管起来的。”
冯嬷嬷抿着唇角笑着,那胖胖的脸庞上隐约印着一个浅浅的小酒窝。
雷寅双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暗道:要我管着,那要你们干嘛的。
冯嬷嬷哪里知道她此时就已经生了偷懒的念头,便把她院子里的丫鬟叫上来,一一给她见了礼,又介绍着各人负责的事务。
如今雷寅双的院子里一共有四个大丫鬟和八个中等丫鬟,还有若干小丫环——便是那跑起来控制不住脚步声的。
那些进不得屋的小丫环们不论,其他丫鬟全都是冯嬷嬷以前朝宫规一手调-教出来的……所以说,雷寅双竟是一点儿也没看错。
叫雷寅双惊奇的是,这冯嬷嬷挺会起名字的,四个大丫鬟名字都特别好听。
那个给她守夜的春歌,是为首的总管大丫鬟;这正帮她擦着头发的,便是小兔告诉过她,最擅长给人梳头发的,叫翠衣,专管着她的首饰衣裳——雷寅双想想自己那尚未打开的行囊里有数的几件衣裳,就觉得,这丫鬟的工作应该挺闲——这会儿她还没看到,她的衣箱早已经叫小静和小兔给塞满了……
接下来,那个个头比她还高,天生一副笑眉笑眼的,叫嫣然,是专管跟她出门诸事的;剩下一个温柔沉默的,名字就叫冬默。
却是人如其名,看着就不怎么爱说话,但做得一手好吃食。
今儿一早,雷寅双拿来垫肚子的那些糕点甜汤,便是这丫鬟的手艺。
剩下的八个小丫鬟,显然那冯嬷嬷就有些偷懒了,只依着时令叫她们: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
冯嬷嬷原想请雷寅双给几个丫鬟另外赐名的,雷寅双笑着拍了冯嬷嬷一记马屁,道:“嬷嬷这名字起得真好听,我肯定起不了这样好听的名字,就继续这么叫吧。”
等认完了人,外间那自鸣钟恰正打起辰初的钟声。
外面有婆子来报,说是正院里老爷太太问姑娘可起了。
雷寅双应了声“就来”
,便叫翠衣显示了一下她的手艺,将她那头乌黑的长发给盘梳了个极精致的旋髻,又从梳妆台上一个匣子里拿了几只精巧的花钿点缀在发间,春歌和嫣然则已经替雷寅双备好一身嫩绿配浅黄的家常襦衫长裙。
要说雷寅双到底是个姑娘家,也爱个漂亮的,不过一来她懒,二来她手拙,总弄不出个好模样,所以她才怎么省事怎么来的。
如今既然有人操心给她打扮,她便乐得享受了。
等装扮完,往那一人高的西洋镜前一站,雷寅双自个儿险些没能认出自个儿来——镜子里,竟是个如初生嫩芽般一身清新的小姑娘。
*·*·*
昨晚雷寅双到家时,人已经困得不行了,所以她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新家是个什么模样,如今睡饱了,又装扮一新,她便心情极好地出了门。
她早在信里得知,她家得了套前朝一个什么伯爵家里的宅子,不算两侧的偏院,光中路就有五进院落。
若以雷爹眼下的身份来说,住着这样规制的宅子肯定是违规的,于是姚爷便在信里猜测着,许天启帝有意要给雷爹封个什么伯的爵位……当然,这是姚爷私下给雷爹的信里写的内容,雷寅双并不知道。
不管违不违制,这是皇帝分给雷家的宅子,雷家自然也就住得。
作为家主,雷爹和花姨自是住了那正房上院的;如今李健的身上已经有了功名,他想着交友方便,便独占了一套临街的偏院;至于雷寅双,她对于吃穿用度都不讲究,便是当初三姐特特给她画了图样寄回去,她也没个什么说法,于是小静和三姐就替她做了主,那二人一致认定,她家景致最好的地方,是那最后一进院落,所以她的院子其实离主院挺远。
昨天雷寅双困得就差要被人抬进屋去了,今天出了屋,她才知道,原来三姐和小静之所以选这里,是因为她这院子紧临着她家的后花园。
站在庭院当中,一抬头,她就能看到她家小花园里那郁郁葱葱的树木,以及一角飞翘的亭角——冯嬷嬷告诉她,那是她家的一角凉亭,建于一丛假山之上。
站在亭子里远眺,还能远远看到那著名的曲江池。
此时晨光正好,雷寅双虽有心往后花园走一趟,却是先得去正院给她爹和花姨问个早安。
于是她遗憾地耸了耸肩,便带着她的那些丫鬟和冯嬷嬷,浩浩荡荡地出了她的那个院子。
等出了院门,她偶然间一回头,才发现,她那院子的门楣上刻了两个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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