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孩子紧走两步,伸手想要去接那食盒,却叫前面的孩子闪身避开了。
前面那孩子笑弯着眼,向着后面的孩子伸过手去。
后面的孩子无奈地看看前面的孩子,便乖乖地握了前面那孩子的手。
然后二人便这么手拉着手地,走在烈日下的老街上。
两个孩子看着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浑身上下也是一模一样的打扮——那头顶心里,都用红头绳高高扎着个马尾辫,发尾不曾盘束,就那么任发丝在脑勺后面晃荡着;身上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青花对襟布衫。
及膝的布衫下,同样露着两截洗得发白的灰色裤管;脚上也是一模一样的黑色圆头布鞋——这般手拉着手地走在街上,远远看去,两个孩子除了个头高矮略有不同外,竟就像是一对双胞胎一般。
而直到走得近了,才会叫人注意到,这两个孩子长得并不相像。
那个子略高的孩子,生着一张圆脸,黑而浓密的双眉下,是一双灵动的圆眼睛。
且笑起来的时候,那鼻子会微微往鼻梁处皱起,在鼻梁间形成几道细细的纹路,看着就跟淘气小猫一般。
另一个孩子则比这个孩子略矮了四指左右。
这孩子生着张瓜子脸,两道弯而秀长的眉下,一双眼睛虽然也是圆圆的,却是和另一个孩子的猫眼略有不同,眼尾微微往下垂着,看人时一派天真懵懂的模样。
此时正值盛夏,显见着那高个子的孩子是个活力四射的,早被晒成了煤球一般;而这矮个子的,却仍是肌肤白净得如雪团儿一般。
这会儿正是接近饭点的时候,那津河边的老街上人人都赶着回家吃饭,因此,虽然烈日当空,街道上却是显得格外热闹。
两个手拉着手的孩子才刚一出巷口,便叫老街上来往人们的眼全都往他们身上看去。
那在街对面开着老虎灶的张老爹看到这两个孩子,便对二人高声叫道:“小哥儿俩又去给你爹送饭啦!”
张老爹生性诙谐,最爱跟人开个玩笑,可他老伴张奶奶却最是胆小怕得罪人的。
听着张老爹的叫声,她立时过去在张老爹的背上拍了一记,笑骂道:“什么小哥儿俩,人家双双明明是个姑娘家!”
一个在老虎灶前打着水的媳妇回头看看雷寅双,对张奶奶笑道:“这会儿若是个外地人在,不定还真以为我们双双是个男孩呢。”
旁边另一个等着打水的媳妇笑道:“咱虎爷自小就长得像个男孩儿。
这倒也罢了,偏他们家收留的这个小兔,明明是个男孩儿,倒越长越像个姑娘家了。
瞧瞧,这一入夏,咱街上谁不是被晒黑了一圈?偏他倒是越晒越白。”
“你嫉妒怎的?”
前头那个媳妇回头打趣着她道。
“嗳!
你不嫉妒?”
那媳妇笑着,回手就在那正好路过她身边的小兔脸上摸了一把,道:“一个男孩子,生得这般白净做甚?倒是匀一点给你双双姐啊。
看这小老虎晒得,掉进煤堆里都快找不着了。”
见那媳妇儿吃着小兔的豆腐,雷寅双不高兴了,伸手过去拍开那媳妇的手,皱眉道:“婶儿,男女授受不亲!”
老虎灶前的几人先是一愣,然后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媳妇指着雷寅双和小兔拉在一起的手道:“还男女授受不亲呢。
我这算是‘男女受授不亲’,你那又算什么?还是说,说你长得像个男孩,你还真把自个儿当个男孩了?”
雷寅双冲着那媳妇一翻眼,拉着小兔的手道:“他是我弟弟,我自然能碰得,你却是碰不得的!”
她这话,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便有人问着她道:“小兔的家人至今还没找来吗?”
雷寅双还没答话,张老爹已经抢着笑道:“便是找不着也无妨,反正如今小兔已经认了大锤做干爹。”
又对雷寅双道:“我看啊,干脆就这么一直在你家养着吧,就当是养个童养女婿的。
赶明儿你俩大了,把那大红灯笼一挂,直接叫他入赘你家,你爹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他话还没说完,便叫张奶奶又在他背上拍了一记,喝骂道:“你个老东西,猫尿喝多了怎的?跟个孩子瞎咧咧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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