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高地才现,整个高地下面的坡地,土地全被翻平,家家户户,基本上全部都在田地里忙活。
他皱了皱眉,径直往卢父家地里去。
岑叔砚也算高地熟客了,对卢家的地在何处很是熟悉,见卢父家大片地全都被整平,皱眉问:“这都是要种芸苔?”
卢父笑道:“冬天,除了小麦,也就芸苔了。”
岑叔砚又指着高地上大片的新田:“这些,全都要种芸苔?”
不等卢父回答,他就上前一步,走到卢父身边:“卢兄糊涂,这两年天下各处天灾不断,粮食严重缺乏,你不种小麦,居然领着他们种芸苔?”
他是听说了卢父会榨芸苔油的事,可还是不以为然:“芸苔再是能榨油,也不当吃不当喝,种个几分地也就罢了,怎么……”
他望着卢家十几亩新开出来的荒地:“怎地种这么多?”
卢父现在跟个老农民没什么两样,头上戴着草帽,手上戴着手套,手里拿着锄头。
此时已是晌午,天气开始逐渐热起来,卢父一边摘下帽子在手上扇风,一边领着岑叔砚回卢家,笑道:“岑大人有所不知,这芸苔籽榨过油后,菜籽饼可是肥田的好材料,咱们这都是刚开出来的荒地,种麦子也长不出多少,大家听我说种芸苔,就随便种种,待明年芸苔收了,榨出油后,再将菜籽饼洒在田里,到了冬天,想必也能种小麦了。”
听卢父这么说,岑叔砚紧皱的眉头才稍缓,问卢父:“这芸苔榨油后的菜籽饼,果真能肥田?”
卢父笑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和岑叔砚打交道这么久,卢父和他也算熟了,此时快临近中午,卢父就打算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
红薯种植期间,岑叔砚带着几个农官都是在卢家吃的,早已知卢父厨艺,便也不客气道:“天这么热,就拍个黄瓜,来碗凉面。”
卢家凉面味道绝了。
红薯收成后,岑叔砚就没再吃过,此时来到卢家,不禁又怀念起卢父做的凉面味道。
现在还未到吃午饭的时候,卢父从井水里打了盆水上来,洗了手和脸,进屋给岑叔砚倒了杯茶,才笑着说:“岑大人是为这芸苔的事而来的?”
他一口气灌了两大杯水,坐在椅子上用芭蕉扇扇着风,才觉得稍稍舒适了些。
岑叔砚望着整个高地,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笑着喝了口凉茶道:“我此次来黄花村,一路所见,茶亭镇内,竟有不少人都在种芸苔。”
让他诧异的是,卢父说种芸苔,高地上的人竟然半点意见都没有,将家里的地全都拿出来种芸苔,这对于以粮食为主的百姓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由此也可以看出,卢父在高地的这些外乡人中,影响之大。
卢父喝着茶,爽朗一笑道:“不瞒岑大人,卢某原先在西边便是一商户,做的南布西卖的生意,来到潭州,布庄是开不成了,原本就打算开榨油坊的,现在如此多人种芸苔,实乃卢某之福,这榨油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再开起来了。”
岑叔砚也笑道:“若这芸苔油真能吃,倒是我潭州百姓之福。”
岑叔砚是太守府从事,是赵太守私臣,并不是原生的潭州人,跟赵太守来潭州上任之前,也是在北地京城待过的,自是知道京城那边是吃芸苔油的。
但吃芸苔油的一直都是中底层百姓,富贵人家是绝不会吃可能含有毒素的芸苔油的,哪怕榨油的人说芸苔油里毒素已去,达官贵人,世家大族还都是以吃动物油为荣。
若卢父这芸苔油真能榨出来,且无毒的话,潭州富户不大见得会吃,倒是底层百姓,一年难见几次荤腥,长期无油水,或许真会去吃这芸苔油。
是以哪怕卢父知道这榨油的方子,岑叔砚在知道茶亭镇的百姓没有将全部的地用来种芸苔,徒耗田力,也知道榨过油的芸苔籽饼可以肥田,不会过多消耗田力,影响来年庄稼收成后,也没有过多放在心上。
更主要的是,卢父现在也是太守府从事,与他是同僚,觊觎卢父手中榨油方子的人,也要顾虑赵太守的想法,不会强取豪夺。
之后岑叔砚又去看了眼卢父种的秋红薯。
都说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此时虽已是八月末,可天气变幻度依然不遑多让。
卢父他们才刚吃过午饭,不知何时,天空就已经聚起一团浓黑如墨的乌云,乌云一头如浓烟滚滚,一头阳光尚未完全遮掩,宛如为乌云镶了一层黄灿灿的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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