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来。
你来。”
皇上向她招手,如往日一般亲近,嬿婉冷汗涔涔,挣扎着退后。
皇帝也不作声,缓缓起身,走近嬿婉。
他的指尖冰冷,全无一点暖意,抬起嬿婉眼的脸,凝望片刻。
他荷荷一笑,骤然作,连扇了数十下耳光。
嬿婉眼前一片金星闪烁,脑中又酸又涨,好像口鼻都浸泡在一缸陈醋里。
耳朵里做着水陆道场,嗡嗡地铙声锣鼓声喇叭声,远远近近地喧腾着。
皇帝的声音隆隆的,像雷声在响。
“你害死了璟兕,你害死了十三阿哥,你害死了朕与如懿的孩子。”
她的脑袋有千百斤重,根本抬不起来,唯有温热的液体滚落在手背上、衣袖上。
她眯着眼睛看了半日,才看清楚那是自己的血。
那么多的血,从鼻腔、口角滴落而下。
嬿婉呜咽着,像一只受伤的兽,垂死挣扎,“臣妾还害死了乌拉那拉如懿。
皇上,你是不是很痛心?看你这么痛心,臣妾忽然觉得好痛快!
数年如履薄冰,夜不能寐,这会子真正可以痛快了。”
皇帝被她的话激得失了仅剩的平和。
他目光如剑,恨不得在她身体上剜出几个洞来。
他深恶痛绝,“你这个毒妇!”
嬿婉森然一笑,雪白的牙齿染红色的血液,如要噬人,“臣妾再毒,也受您半生宠爱,臣妾觉得很上算哪。
哈哈,皇上,别怪是臣妾害死了乌拉那拉如懿,害死她的人是您。
要不是您,谁伤得了乌拉那拉如懿的心,谁能与她生死长离,再不能回头呢?”
皇帝颓然坐倒,他已是六十五岁的老人,哪里受得住这般刺心之语。
狂热的恼恨之后,悔意冰凉袭上心头,他喃喃凄楚:“如懿,是朕对不住如懿…”
嬿婉击掌而笑:“痛快,真痛快。”
皇帝迫视着她,“这数十年,你对朕半分真心也无,所以到此地步,还能痛快。”
“真心?”
嬿婉嗤之以鼻,“您对臣妾有半分真心么?臣妾不过是您的一件玩意儿,您高兴了就捧着臣妾,不高兴了就踩在地上而已。”
夜间北风大作,红肿着双眼的嬿婉跪在金砖地上,任朔风寒气将她脸上的泪水敛聚成冰,她的身躯炒已经麻木,膝盖上的痛楚浑然不觉,只是以眼中的嘲讽,仰望着烛火红焰侧的垂暮天子。
皇帝默然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戒指丢下,“你的真心,都是对他吧?”
那是一枚红宝石戒指,实在是不值钱的东西,一看便知是出自民间寻常银铺,那戒指在锦绒毯上滚了几圈,停在嬿婉脚边,散出幽暗光芒。
嬿婉乍见了多年前的爱物,不觉匍匐上前,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颤声道:“这枚戒指怎么在你这儿?怎么会在你这儿?”
“怎么?你很在意么?”
皇帝弯下腰,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凌云彻,不也是你害死的么?”
那小小的指环硌在手心里,冰凉,坚硬。
她像是找到了永生永世的寄慰,在不肯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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