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这样说,却也不免有些畏惧,当下兴致阑珊,也不肯再言了。
这一夜皇帝依旧召了如懿往养心殿侍寝,言谈间却丝亳不过问她对阿箬施用猫刑之事,仿佛那是一件极平常的小事,根本不值一问。
为着如懿过来,皇帝的寝殿里每日都供着一束绿梅点染,她便在这清馥甘郁之中,借一盏鎏金琉璃灯的温柔余光,与他轻轻拥抱,以肌肤的贴近与亲昵来宽慰过去的伤痛,落实来日的希冀。
良夜深沉,梦中惊转,却是宫人急急在外敲门,说海兰动了胎气,即刻就要生了。
皇帝且惊且喜,立刻披衣起身,与如懿一起往延禧宫去。
才进延禧宫的大门,宫人们早己跪了一地,慌不迭道:“皇上万福金安,娴妃娘娘吉祥安康!”
如懿听得里头海兰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简直如挖心掏肺一般,便慌得不行,连忙道:“皇上,臣妾心里不安得很,想进去看看妹妹。”
皇帝虽然一脸期盼,但被那声音惊着,又眼看着接生嬷嬷和太医一个个进去了便不再出来,也不安得很,便点头道:“朕不便进去,你去瞧瞧也好。”
如懿巴不得这一声儿,正要往里进去,还是伺候海兰的小太监五福在外拦住了道:“产房血腥不祥,娴妃娘娘进去不得!”
如懿哪里还顾得这些,推开他的手呵斥道:“本宫又没怀着身孕,且延禧宫原是本宫住过的地方,有什么不祥的!
再敢胡说八道,立刻拖出去掌嘴!”
五福素知她与海兰的交情,又见过她严惩阿箬的样子,当下也不敢再拦,只得躬身退到一边。
如懿推开殿门进去,因海兰有着身孕,殿中都布置成了吉利的红色,漫天漫地的石榴葡萄,瓜瓞绵绵图案,都是多子多福的征兆,混合着殿阁内浓郁的血腥气,越觉得那红色猩艳得直冲人眼目。
如懿伏到床前,海兰已经是满身大汗淋漓,连着床褥都湿透了,一群接生嬷嬷围着她忙碌,孩子却还是半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接生嬷嬷急得都要哭了,哭丧着脸对着如懿诉苦道:“催产药都喝了好几剂了,可是可是还贵人生产前太胖,孩子在肚子里养得太大,出来实在是艰难哪!”
太医亦跪在屏风外头,垂头丧气道:“海贵人身子胖,用不上力气,实在是……”
海兰满脸皆是纵肆的泪痕,斑驳一片。
她痛得脸色雪白,拼命摇着头嘶哑着道:“姐姐!
我不成了,我实在是不成了!
我真真是被人害死了!”
如懿紧紧握住她汗湿的手,那种滑腻的容易从手中逝去的触感着实叫她害怕。
她只得压抑住自己惶乱的心神,大声道:“你要自己这么想,放松了力气不肯好好生下孩子,那才是被别人害死了!
海兰,我没有孩子,你答应过我,这个孩子生下来会交给我好好抚养!
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海兰痛得心肺都要裂开了,气息阻塞在喉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偏偏接生嬷嬷也不镇定,一直唉声叹气:“孩子直顶在那儿,不肯下来。
小主,您使点儿力气呀!”
海兰痛得青筋暴起,像一条条鼓起的小青蛇,要破皮而出。
海兰脸容都变形了,大口喘息着道:“姐姐,不是我说话不算话,我真的没力气了,我真的……”
海兰一边说,一边挣扎着用劲,右手紧紧抓着如懿的手腕,如懿感受到她手上渐渐松下去的力气,心里越来越慌,只得在她耳边道:“海兰,你要是现在没力气了,便是遂了她们的心愿了。
你听我的话,要是松了这口气,你和孩子都难保,要是拼着这口气,便都保下来了。”
海兰的头全都湿透了,黏在脸上,越显得一张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混着草药的气味让人觉得窒息。
如懿看着她如此辛苦,滚烫的泪在眼底翻腾不已,终于落了下来。
她伏在海兰枕边,一字一字定定地道:“海兰,冷宫里那么难熬,因为你撑着我,我也都熬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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