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就陪小姐走这一遭。”
掺了中阴土的药丸彻底控制了老人,“夜游神”
就此进驻俞府大院。
一开始怜清浅并未染指俞家的产业,唯恐俞老爷子清明未失,骤生提防。
她锁定的目标,是无主多时的照金戺。
傅晴章武功平平,钻营积聚的本领却相当不错,照金戺名下有数幢宅院,在嵧城浦的银庄和各地寄附舖存有大笔银钱,城郊更有田产若干;光以财力衡断,的确是央土武林有数的大门派。
照金戺内的主心骨已与傅晴章同化烟尘,剩下的倒也不是洁身自好、路不拾遗之辈,盖因遍寻不着地契、印信与合券等物,眼巴巴看着富丽堂皇的屋宇,却无法脱手变现,久等门主归来未果,最后匆匆瓜分了留存的财帛摆设,一哄而散。
这些东西,怜姑娘全在俞平滔的书斋密格里起了出来,印证了“俞老爷子并不信任那厮”
的推论。
怜清浅擅摹各家字体,模仿俞、傅二人画押,兼有印信在手,神不知鬼不觉地移转了照金戺的资产,二姝终于不是两袖清风、飘零无依,孑然一身的江湖孤女了。
俞平滔纵情声色,神智渐昏,怜清浅以俞氏小妾的身份,在东海各地置产。
怜姑娘从不需亲履其地,凭借著纸笔书信,就能办好这些事;到得俞老爷子病重,各种远亲旁支如嗅到血腥的鲨鱼不请自来,摩拳擦掌准备争产,怜、梁双姝早已远遁东海,身价暴增万倍不止,只留个外强中干的枵壳让他们斗蛊去。
梁燕贞到了这个时候,才真佩服怜姑娘心思缜密,居然能运筹于帷幄之中,置办于千里之外,自住的宅院里不仅管家婢仆、厨子车伕齐齐备便,还特意在邻近街舖商坊的热门地段买下华邸广厦,正着人翻修整理,显有经营的构想,只不知她打算做什么生意。
“如小姐不介意,我想开一间青楼。”
“青……青楼?”
梁燕贞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下巴差点“匡啷”
一声砸在桌上。
以梁小姐对数算之粗疏零落,也知从俞氏弄来的钱财,足够两人衣食无虞,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做生意不过消遣罢了,何必抛头露面,执此贱役?
怜清浅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本污损严重的线装册子,推过桌面,封皮上干透的深褐色染痕,已难判断是泥是血,只能依稀辨得“蟢欲神功”
的四字题记,却是傅晴章曾出示过的那部血甲门秘笈。
独孤寂全歼“擎山转”
之后,梁燕贞在一地残尸狼籍间偶然见得,仿佛冥冥中有什么鬼使神差的力量,仍是将秘笈带到了她面前,遂瞒着十七郎收藏起来。
她一身艺业全系于《垣梁天策谱》上,内功本非所长,翻来覆去瞧不出什么端倪,闲聊时与怜姑娘提起此书,怜清浅向她讨了去看,此后便一直留在手边,梁燕贞也不以为意。
秘笈在乱军中饱受践踏,所幸内容无甚残损,在怜姑娘手上待了一阵,再拿出来又更齐整了些,也不知她是怎么弄的,似乎怜清浅有一种把东西变好的本领,无论是浸透泥血的秘笈,抑或她俩的人生。
但梁燕贞不明白这和开青楼有什么干系。
莫非……怜姑娘也如傅晴章一般参悟了秘笈所载,让她汲取男子的元阳练功,从此沦落风尘,万劫不复么?思虑至此,女郎的俏脸一霎转白,身子微颤,始终抬不起手臂取过桌顶簿册,如有千斤之重。
“我武功浅薄,上不了台面,但有人对我说过,我对纸上谈兵很有一套。”
怜清浅一边以笑容安抚她,信手翻开秘笈。
梁燕贞这才现内页夹着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便笺,五花八门的纸质痕足以复盘双姝大半年来的生活轨迹,无不写满蝇头小楷,全是怜姑娘的读书笔记。
“那个人……是奚长老么?”
怜清浅少谈旧事,梁燕贞实在不是故意岔题,也不是不在意蟢欲神功,而是按捺不了旺盛的好奇心,冲口而出。
怜清浅微怔,忽露出一丝恍然之色,温婉笑道:“不是他,是范飞彊。
‘万里飞皇’范飞彊,妳听过这个人么?他从前……在江湖上很有点名气,也曾惹出偌大风波。”
梁燕贞摇头。
怜清浅并不意外,续道:“我以前很欢喜他,希望他也能一样欢喜我,然而却不可得。
如今我也能轻易说出他的名字,而不觉得心痛了,我曾以为永远不会有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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