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到这时候才知道,祁王是故意守株待兔等着番子,要杀了他们灭口,再换上他们的曳撒,骑他们的马,用他们的令牌过关。
番子都骑马都带着大檐帽,能遮住整张脸,而城门上的人都知道锦衣卫都是皇城根底下给皇上办差的,谁敢认真查究?见了令牌,也就放行了。
庙里所有生活的痕迹都被清扫了,连铺盖都烧掉了。
两个番子的尸首被祁王连夜拖到了山上很远的地方,留下一只令牌,却拿走了他身上所有值点钱的东西,做出是被流匪洗劫过的样子——银瓶分明觉得他们和流匪没有什么分别,一样杀人越货,最原始的杀戮。
从前在家里雕栏玉砌的戏台下看戏,她最讨厌梁山泊上落草为寇的故事,没想到如今轮到她登台了。
他们在破晓的白雾里离开了睢阳。
银瓶做了一夜的噩梦,临走也没有和桂娘道别。
她手里还有一部分细软,作为盘缠。
祁王给她雇了一辆车,自己则骑走了番子的马,大大方方地出了城门,顺利得令人害怕。
她以为祁王会先回苏州封地召回人马,然而他出了河南地界,却先在山东落了脚。
起先时找了个客栈躲起来,没两天便听说睢阳乡下发现了两具锦衣卫的尸t,已经被狼吃得零碎。
山上矮一点的地方,狼通常是不会去的,可见这灾荒的年月,连畜生也在挨饿。
因为是在邻村附近的山域发现的,再加上本来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存在的——二姑是个不起眼的老太太,那个赤脚医生也萍踪浪迹,早已不知所踪。
官老爷也并没有怎么拷问出什么,只当做是遇到了流寇,遇难身亡,如今这也是常见的事。
进了六月,大内默认了祁王的死亡,将锦衣卫撤离了中原,只留少数人马在苏州府继续追捕党羽。
不日,内阁文极殿大学士裴容廷并谨华殿大学士苏成懋奉命代拟《诛李延琮诏》【1】,责其“纵其豺狼之x,徇其枭獍之心”
,“悖慢朝章,扇动军旅”
,“谋害君弟,名教之所不容”
,尽管人已si无全尸,仍褫夺王衔,削藩离宗,贬为庶人。
山东接到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中了。
银瓶用瓷碗捧着绿豆汤,一步一步上楼来了。
房里合和窗打开着,窗外是清朗的夏天,才下过雨,一丝云也没有,蓝得像一块染布。
窗边攀附着桔红的凌霄花,小小的缠在绿藤里,合着那蓝天,却有点妩媚的清新。
窗下摆着只可以摇晃的逍遥椅,里面卧着个男人,瘦削潇洒的身段罩着天青长袍,比窗外的蓝天还要惹眼。
穿着皂靴的脚一只踏在椅上,另一只搁在对面的桌上,仰着脸,脸上盖着一本书。
银瓶看见他这懒散样子就有气,故意冷冷道:“来吃汤罢,李延琮——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也有幸能叫上殿下的本名。”
祁王——当然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勾着食指把书从脸上揭了下来,因为仰面倚着,是往下看,桃花眼只有窄窄的一痕乌浓,却也足够流光溢彩。
他看清了是银瓶,对她的挑衅全不在意,反懒洋洋地笑了,“我也觉得我这名字不错,不给人叫太可惜了。
喏,再叫一声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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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章会不会太啰嗦again(挠头
看到大家都说心疼猪猪,猪生值得了哈哈哈
【1】摘抄自《诛李乃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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