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忙摇手儿,“厨房送来的是极好吃的,只是奴吃不下…”
这也是实话,勾栏里的瘦马,削肩楚腰都是饿出来的。
银瓶初到花楼时也夜夜饿得难受,往厨房偷吃食,狠挨了两顿铁笊篱,便再也不敢了。
到现在,习惯了饥饿的滋味,让她多吃两口,倒像逼她犯法似的。
“没的胡说,人不吃东西,如何滋养精神气血。”
裴容廷知道从前的婉婉是最馋嘴的,因此轻轻斥了一句,也不再多说,只吩咐门外道,“摆下桌,叫厨房熬碗银耳百合粥来,少搁些白糖。”
“嗳,大人,大晚上的,奴真吃不得——”
裴容廷挑眉望着她笑:“我来喂你,你也不吃么?”
银瓶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儿,忽然听见窗外一阵窸窣。
原来是外头起风了,窗外有一枝不知什么树的枝子,沙沙摩挲着窗纱。
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在夜色下,树枝与茜纱,它们像说悄悄话。
一会儿凑在一起,轻声低语,絮絮缠绵,一会儿树叶子又被吹得摇摆,离开了窗纱,徒留它孑然一身,只撇下一个曼妙的倩影。
裴容廷不免想到了他和银瓶。
人间世,离合聚散,原来也并不是仅仅折磨他一个。
他觉得头脑略有一点沉,合了眼睛,默然片刻,忽然低声问道:“你闻到什么香了么?”
银瓶道:“奴才洗脸时点了棒香在地上,老爷说的可是它的气味?”
裴容廷思虑了片刻,轻轻摇头又道:“不,应当是花香。”
银瓶懵懂,认真嗅了一嗅,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微笑道:“奴知道了,是窗外的桂花罢!”
她才要抬起头,却感到一阵带着酒气的温热。
她茫然愣住了,心里只是乱跳,直到那气息已经将她脸颊烧成一片红,才终于反应过来——是裴容廷低下了头,将鼻尖抵在她的鬓角。
“原来是你。”
他的声音喑哑,“小人儿,怎的这样香?一定是你背着我吃花饮露,所以连饭也不肯吃。”
银瓶想,他说的大抵是她用的玫瑰花露水的气息。
他的鼻尖仍栖在她脸上。
这暗金色的房间,只床边的小高几上点了只小灯台,满屋子微晃的影子,银瓶不敢抬头,似乎知道一旦仰起脸儿,一定会给他吻住。
然而躲躲闪闪的,你攻我守似的耳鬓厮磨间,她到底被他捧起了脸颊。
他高挺的鼻梁骨硌着着她的脸颊,随即带来唇上一点微凉的按压。
他在吻她。
比想象中轻柔得多。
银瓶绷紧的脊梁松了一松,可是这一点小心翼翼的轻啄,却如春风吹星火一般很快蔓延成为炽热的吮吸。
他似乎比她更了解她的唇舌,舌尖渡来醉意,又勾去她的津液,她的吐息,缠绵悱恻间,连带着把她的魂儿也勾了去了。
这未免也…太娴熟了些?
银瓶心里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影子,却早已被吻得晕茫茫不知所以。
咻咻的气息里,无垠的夜色里,她被拉着跌在帐间,月光滤过了窗纱又滤过天青的幔帐,成为一片弥蒙的青白。
他还在吻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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