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银瓶扭身回妆台坐下,拣火石点了一支灯烛。
昏昏的光下,她对镜审视起来,看着镜中纤长的颈子和秀丽的眉目,长眼睛如弯月,薄唇娇红欲滴,或许当得起一句美人,却也只是个美人罢了。
且不论那裴中书不食人间烟火的气度,便是五官样貌,她单薄的柔媚在他的清雅雍容跟前,也简直不值一提。
怎么就偏偏…
银瓶凝神想着,忽然听见嘭嘭嘭拍门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才愣了一愣,那门外已经曼声叫起来,“开门儿呀,银瓶姐姐,我们给你道喜来了!”
银瓶听出是几个院中的小姊妹,忙秉起烛台去开了门。
果然是宝珠瑞珠她们。
进来,银瓶还没来得及叫一句“姐姐”
,宝珠便兴冲冲笑道:“了不得!
我们都听说了,买了姐姐去的那孤老竟是皇城里做大官的老爷!
才听妈妈念叨,明儿就要接了你去,咱们姊妹好了一场,我们舍不得,来替你拾掇拾掇包袱,说说话。”
银瓶听了,忙引了她们到榻上坐,洗了手倒茶,笑着叹气道:“妈妈那张嘴淮洪似的,信不得,再说——嗳,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
她愣了一愣,看着那些小大姐并不坐下,却四处摸摸索索,开柜子的开柜子,拉妆盒的拉妆盒,把银瓶积攒的花翠衣裳全翻了出来。
宝珠道:“我们替你收拾着,姐姐若是有用不着的,带着也是累赘,不若就给了我们——我瞧这裙子旧了,姐姐也穿不上了,我替姐姐收着罢。”
银瓶看她手里提着一件白腰挑银线的桃红裙子,忙过去争抢,没口子道:“这是我去岁才做的,总共穿了没两次,难道我走了,就不穿衣裳了不成!”
宝珠“哎哟“了一声,笑道:”
姐姐说这话,都刮上了那般显贵的大老爷,还愁春夏秋冬没有绫罗绸缎裹着你?”
一面说着,卷起来便塞在腋下。
银瓶虽去抢,奈何她脸面软,更架不住这许多人一齐上阵,团团转了一圈,求爷爷告奶奶,到底给她们搜刮走了一件白绫袄,两件绉纱裙子,两支珍珠梳钗,和零零散散一些小玩意儿。
虽不十分值钱,可老鸨儿钱上管得严,首饰几乎都记在公账上,剩下这些已经是银瓶的所有私房。
银瓶也是个财迷,捧着空盒子,气不打一处来,把什么裴中书都抛到脑后,坐在榻边愁眉苦脸了半夜,最后也只得赌气睡了。
谁知转日早上,日头将将升起来,银瓶还躺在被窝里,便听见叩门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只当又是来剪边揩油的人,没好气叫了一声:“好东西早给人搜刮走了,你来晚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罢。”
说罢,掖着被子又转向了床内。
然而安静了片刻,银瓶再听见的却是门板吱呀的开合。
与男人的声音。
“真的?”
他低低笑了,清润的嗓音,因为低沉的笑而多了些缱绻,“怎么我见这最好的分明就在眼前,是专门留给谁的么?”
银瓶心内一惊,再大的瞌睡也吓走了。
翻身起来,目光正对上眼前的男人。
夏月的早上,空气清而湿润,那一点稀薄的凉意,笼在他画儿般的眉目间,比在清辉月下时少了些清冷,却也还是让银瓶打了个寒战。
“裴大人…您怎么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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