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然。”
怜卿说,稍许停顿一下,再停顿一下,仿佛是不经意地,“若莲,这几年来啊,我觉得首饰这个东西真是没什么意思,戴戴就烦了,一旦不想戴了,放也放不出去。”
“嗯。”
若莲看着怜卿的眼睛,点了点头。
拙政园的荷花的确还开着。
一朵一朵,婷婷婀娜。
只不过,因为已经到了夏末时分,怎么看都透着点凉意。
或许因为太清楚好时光就要结束了吧,或许——魔由心生,荷花本来没什么不妥,只是入画的情绪已经很难再回到当初出发的那个高点。
但是,这一丝黯淡,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周润田面前露出来,她太清楚自己能遇到此人几乎可以用“交了老运”
来形容,所以,一边在心底暗骂自己的不争气,一边在脸上堆出笑来,指点着看这朵再看那朵,作兴致高昂状。
可是,到底不同。
入画自己也知道这个。
虽然她已经多年不必或者说是没有机会亲身服侍客人,但张家在这一途上,简直可以称作是童子功,她太明白装出来的和真的之间的差别,也隐隐觉得不妥:越是兴致高昂,越是透着假和心虚,甚至,自己的话好像多了点。
所幸,周润田似乎并没有察觉,或者说,他的兴致也正高昂着呢,和入画一样,他亦在指点着看这朵再看那朵,看那姿态如何的好,看那叶子如何的翠,看那水纹如何的美。
看着他的侧脸,入画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忽然,她的笑容细不可察地僵了一僵:不对,这姓周的也有心事。
他的高昂兴致也是装出来的。
她轻轻把手放在石栏杆上,绿得一汪水也似的翡翠镯子从腕子上滑下来,敲在石头上,发出“叮”
的一声脆响。
她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竟是越来越强烈。
想起了多年前张雪亭的耳提面命:无论做什么都须得认真,稍不认真,就会给对方察觉。
如果对方没有察觉,哼,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也不认真。
想到此处,她抿了抿嘴,目光飘向一旁的游廊。
是那里了,二十年前,她同那个人在那处相遇。
那里有一挂有年头的紫藤,其时是藤花盛开的季节,一串一串的花累累地叠下来,瀑布一般,把周遭的空气都染成紫色。
那时候,她是多么年轻,多么美。
美到,一个笑容就会耀花男人的眼睛。
可就是这样的美貌都终究差点着了别人的道,而今日……想到此处,入画走近一步,看看水中的倒影,那个身材丰满的中年妇女就是今日的自己,脸上所有秀气的轮廓都已被肉填满,唯一可观的眼睛,也早就不复当年清澈。
这副模样,若是作人家的正房太太大概还好算做福相,要作那解语花路边草……连骗自己都不太可能,更何况对方观感?这件事情,一定一定有什么地方不象它看上去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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