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刘二姐的盘算中,在宋向文的盼望中,在地里庄家叶子日渐泛黄中慢悠悠的走到了冬天,早上起床,能够透过玻璃看到前面胡同人家的红瓦上点缀了白霜,薄薄一层,有一些暗淡了瓦片的红,玻璃上也是星星点点的,用指甲刮一下,指甲缝里都是凉的,慢慢融化成水,流进了指甲缝里。
今年,宋向文的姥姥还是早早的就给宋向文做了新的棉衣棉裤,用的还是花布,样式变了变。
宋向文从小穿的姥姥做的棉衣棉裤,基本上每年的样式都要改一改,刘二姐跟宋向文说“你姥姥说,每年做,每年技术就上来了,就会做那些看着复杂的了。”
早几年的时候,做的都是棉袄棉裤分开的,后来,棉袄的领子是v形不是圆领了,再后来,棉袄棉裤做成一体的了,两个背带挂在肩膀上,缝上扣子,能松开脱下来,这种就算很复杂的了。
今年的棉衣棉裤有一些厚,姥姥多加了棉花,穿在身上显得臃肿,套着外套看上去胖胖的,走起路来磨大腿,大腿那边的棉裤上起了一些小线球,宋向文就上课的时候把手伸进裤子里拽线球,倒也没人注意。
地里面没有活了,宋向文的母亲就在厂子上班,每天正点上班正点下班,下了班就回家做饭,收拾收拾厨房和天井,宋向文的爸爸的建筑队也停了,在家里闲着无事。
馒头店要一直等到腊月二十左右才会开始做馒头,宋召华早就跟馒头店的老板说好了,到了时候馒头店老板会打电话叫宋召华过去,所以现在,宋召华是暂时在家里闲着的。
宋召华闲着,就喜欢坐在方桌旁边的蚂蚱上,把买来的瓜子放在地上,喝着茶水,看着电视,嗑着瓜子,等到饭点了,刘二姐该回来了,再做饭。
宋召华爱吃花生瓜子,也爱喝茶,为此刘二姐没少跟他吵,刘二姐的观念是“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上学,这些零嘴,吃多少是多,还就爱喝茶,家里有不少,还喜欢上街买,一点都不知道想着家里。”
宋召华就说“我不抽烟,也很少喝酒,我就爱点这个,每天在工地上忙活,累的我半死不活,我连点这个都挣不出来吗?”
两个孩子是更向着宋召华的,虽然都不敢明说出来,自己的母亲对于家里的钱财,能够精确到一块两块,赶集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砍价,平常收土豆或者干农活没法回来吃饭,就吃馒头就着咸菜。
结婚之前,刘二姐一百三十斤,看上去胖乎乎的,脸上很有光泽,烫着大波浪,那是挂在宋向文姥姥家的像框里面的,宋向文没见过这样的刘二姐,站在麦子地里,头散着,被风一吹,有些飘,红色的外套,里面是白色的衣服。
早年的彩色摄影,还是没办法保留住全部的颜色,看上去有些像是胶片受潮了一样。
在宋向文的印象里面,刘二姐就是瘦的,有些沧桑,头胡乱扎起来,脸上黑黑的,很多褶子,手上多有干裂的疮口,很多地方贴着胶布,不是创可贴,创可贴太贵了,五毛一个,有的时候,刘二姐会让宋向文上大街上的小卖部里面给她买两个马牌口子油,抹在手上防止干裂。
母亲太想要让这个家变好了,宋向文慢慢地长大了,也慢慢地理解了母亲,当他不再是一个孩子,不再单纯的从孩子的角度看待世界和思考问题的时候,宋向文就开始懂了刘二姐近乎疯狂的努力,她不想再受别人冷眼,她要让别人看得起自己,看得起这个曾经一贫如洗连大门都没有的家。
宋召华和刘二姐是不同的,所以两个人就会吵架,年前的时间和种土豆收土豆的时间,在宋向文看来是家里面最鸡犬不宁的两个时间点,在此时父母有吵不完的架,让他和宋婷夹在两个人中间,心急但是插不上手。
爸妈吵架,很少,也就是拌拌嘴,宋召华闷着不出声,刘二姐自己说,但是吵架的时候,是真的很让宋向文害怕。
有一年,刘二姐在院子里面种了点韭菜自己吃,吃过了几茬之后,宋召华觉得慢慢没有韭菜味了,就自己擅自做主把韭菜根刨出来扔了。
晚上刘二姐回家,看到宋召华把韭菜扔了,先是哭笑不得,质问宋召华为什么把韭菜扔了,说的时候,刘二姐拿着苍蝇拍,一边拍着地一边说,看上去很滑稽,两个孩子直笑。
但是气氛慢慢地变了,刘二姐越说越起劲,脸上连笑意也没了,嘟着嘴,皱着眉,直愣愣看着宋召华,非让他给个理由。
到最后,宋向文记得宋召华走到电视机前面的桌子旁,问炕上的刘二姐“你过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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