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衡从来不想抢上巳,撞上花朝湿漉漉的目光,他哽咽地否认:“没,你们去哪里摸鱼,我跟你一起。”
花朝不让,“沈清明见到你就乱吃飞醋,你不许去。”
她说完,欢快地跑远。
是日有所思的蛊惑么?
有那么一瞬间,姜衡意识到,这大约只是一场虚妄的幻觉,亦或者某个高深莫测,真到让他无法看出漏洞的骗局。
可花朝活生生在他面前活蹦乱跳,于是他忘乎所以,希望这是真的。
无牵无挂来到这世上,唯与上巳花朝情同手足,他无论如何都要护着。
只不过,一个人孤军奋战,势单力薄,很多时候有心无力,他没办法违抗历法,更不能逆天而行与天道作对,所以,只能苟且偷生。
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回荡着那串无忧无虑的笑声,姜衡跟上去,翻过一小片丘陵,溪谷里流水潺潺,急促地流淌着,伴着姜衡失控的心跳。
溪谷里的人察觉到他的存在,把手举到唇边冲他喊:“兄长,快下来帮忙。”
姜衡不自觉迈出一步,走到一半,忽然停住脚步,对自己说:“姜衡,清醒点,她不是花朝,都是假的骗你的,你清醒点。”
可是花朝催他:“兄长,你快一点,鱼要跑了!”
急切的,欢快的,心无城府,姜衡叹一口气,终是没忍住应道:“哎,就来。”
霎时,溪谷里数以万计的孤魂野鬼倾巢而出,纷纷往姜衡身上撞,想要夺走他的身体,把他的灵相挤出去一般。
蜂拥而至,灵相被撞得乱晃,撕裂般的疼痛裹挟着他。
姜衡雷霆万钧,吃过苦,受过伤,从未承受着如此折磨,强烈的晕眩让他产生了想要呕吐的感觉,他浑身冒汗,站不稳,一瞬间跪倒在地,艰难喘息。
“唰唰唰!”
阴魂不散,不肯放过姜衡,仍此起彼伏让他身体里撞。
“唔。”
姜衡闷哼一声,抬手想要甩出几道符,却生生地被拽回去,很冷,他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意识逐渐涣散,连节气都没办法驱散疯狂的鬼障。
这种撕裂的痛楚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到姜衡快要彻底失去意识,那股阴冷的潮湿的刺骨的寒冷从尾巴骨爬上心头,重重叠叠把他往深渊里拽。
惊蛰节气被纠缠的阴怨纠缠覆盖,最终溃散,灵相晃了晃,在剧烈的拉扯中,犹如一根承受不住千斤之重的麻绳,轰然断裂。
不止阴气,而是裹挟着除了正气以外的所有糟糕恐怖的千万邪恶不断地你争我抢,在涓涓流水中疯狂嘶吼。
灭顶的疼痛让他两眼一闭,彻底闭上眼睛。
参天巨树从根部蔓延出细长的一条,在薄薄的土层里穿梭,像闻味而来的蟒蛇,从姜衡倒下的地方一跃而出,那根变成了一张大嘴,一口吞下地上的人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钻回土里。
黑屋弥漫,幽暗中,一双猩红的眼倏然睁开。
那巨树出了一个类似饱嗝的动静,直冲云霄,比鼓声还响。
风猛烈地刮着,从那张嘴里喷出来,满地映山红拔地而起,霎那间生机成为寸草不生的荒漠,沙子缓缓流动,黑雾中,走出一个人。
他一身白衣,皮肤白成雪,连头也是白色,孱弱却邪性,眉眼间淡漠之余,微微上翘的眼角更是竟显鬼魅,堪堪抬一下手,漫天风沙停了呼啸,黑雾散去,可随之而来的是饥肠辘辘的呼啸。
那人漫不经心地一招手,一只黑鸟落在他肩头,叽叽喳喳在他耳边絮叨几句,不知说了什么,旋即往枝桠深处飞去,消失在视线里。
林巳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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