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稍稍平复激动后,很快便想到了同样重要的另一件事,扭身拉着钟意回了内室,屏退四下,拍着钟意的手喃喃道“好阿意,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啊。”
钟意端坐在绣凳上,带着适当的疑惑乖巧地仰头回望。
林氏在心里琢磨着前脚燕平王府遣了人过来考校钟意的言行,紧接着会试红榜的名单里便出了自家儿子
林氏虽然对骆琲的真才实学很有自信,但也知道天子开科取士,绝不仅仅是单纯学子才识高低,毕竟天下自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学识高低本就没有一个绝对严格的标准,“投上者好”
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怪道人都说“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呢。
林氏不好打听这其中燕平王府是否真的替他们家通融了几分,但无论儿子的贡士与钟意有关无关,这往后的路,林氏都铁了心要把它们做成“有关”
。
骆家已经靠不住了,等到骆琲袭爵,最多也只一个承恩伯的爵位,还是再也传不下去的,若是想在仕途上有所指望,就必得等新帝放下心结,倘若能与燕平王世子交好那可就事半功倍了。
“先前的事,是舅母糊涂了,”
林氏轻抚着钟意的手,在心里琢磨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舅母也是关心则乱,一时情急才想了昏招。”
“你这般聪慧,府中如今什么光景,也不用舅母与你多说了。
裴泺能上你,是你的福气,也是骆府的福气,这回府中难关能过,舅母给你记首功。”
“舅母这又说得是哪里话,您早先便教诲过阿意,覆巢之下无完卵,”
钟意笑着歪过头,一片纯然的天真乖巧,心里却冷得厉害,但同时也松了口气,知道先前让自己吓得夜不能寐的定西侯世子事,也就这么三言两语便过去了,“府中情势危急,能为舅母分忧、为府中分忧,本就是阿意的福气。”
“你能记得我往日对你的教诲,实在是很好了,”
林氏慈地摸了摸钟意的头,虚虚柔柔道,“五丫头,你乖巧听话,聪慧伶俐,是个玲珑剔透的好孩子,虚的话舅母就不与你多说了,今日只问你一句,你可知,燕平王妃为世子选妇,先前都定了哪几个人家”
钟意顿了顿,作势沉吟了片刻,犹豫不决道“先前在长宁侯府的寿宴上听人说了两嘴,似乎是定了余姚杨家的姑娘”
“不错,”
林氏这回望向钟意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赞赏,也没多卖关子,直接道,“除却与裴泺早先便定下婚约的长宁侯府三姑娘,燕平王妃还另给世子定了两位侧妃,一位便是你听说过的,余姚杨家的四姑娘,另一位,则是你舅母我娘家大哥的女儿,你也识得的,你林照姐姐。”
钟意这回是真真正正地愣住了。
倒不是为了终于知晓了那位“长辈们都很希望我娶她”
的世子妃娘娘的真名,而是因为今日从林氏嘴里听到的第二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林照。
林照是内阁首辅林泉的嫡长孙女,林家正根嫡出的大小姐,也是洛阳城里为数不多的愿意与钟意这般出身不明不白的女子平等相交的大家闺秀。
对于林照,钟意谈不上嫉妒,但确实是羡慕的,林照出身高贵,祖父是深受帝宠,屹立两朝而不衰的林首辅,她又是林府小辈里不论男女,最最得林阁老喜的。
钟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府竟然会把她送给裴泺做小。
林阁老科举出身,祖上平平,并没有什么门风祖训之类,但科举取士的人家,历来最重妻妾嫡庶,读人要是嫡庶不分、乱了贵贱,是会被御史清流大骂治家无方、宠妾灭妻的,怎么,林阁老都不像是个会被捧在手心里的嫡长孙女送去给人做妾的啊
他就是迈得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他就怕遭天下读人耻笑、让门人弟子蒙羞么
更何况,林照本就是那般孤傲的性子,林府内部牛鬼蛇神、妻妾乱舞的纷争她尚且不屑于插手,怎会愿意委屈自己去夫家正室脸色呢
大约是钟意脸上的惊异实在太明显了,林氏顿了顿,叹了口气,语气越发轻柔道“这种事情,舅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与你顽笑的,如今你也知道了,燕平世子后院里这一正两侧,可没有一个是能轻松应对的人家。”
“那余姚杨氏你知道的或许少些,他们家前几年一门四进士,在江南一带颇是出了些风头,如今那余姚杨家父子四人同朝为官,共同进退,那位杨四娘的父亲,更是官至吏部郎中”
“不是舅母有心吓唬你,只是阿意你自己也到了,你入燕平王府,那就如羊入狼口,世子喜你时,自然待你如珠似宝,只是色衰而驰,阿意,你若想在王府后院站稳脚跟,单有世子的宠那是万万不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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