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登基后,更是屡屡疏远傅家,在朝堂上不断削弱长宁侯府的兵权,冷淡中宫,元后双十年华而殇,时人都道,那是悒郁而终的。
而骆贵妃与傅元后的生平际遇,却是完完全全地反了过来。
骆氏出身平平,她未入宫前,骆家最大的官,不过是一个祖上袭下来的从四品指挥使,但等骆氏入宫后,她成了先帝“弱水千三,独取一瓢”
的那一瓢,骆家由此列土封侯,其父加封为承恩公,其兄入职户部,管天下粮仓,其姊破格入宫一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
这样的人家,钟意从没想过能与自己扯上什么干系。
但无论如何,承恩侯夫人林氏的到来,除却带了一些令钟意微感不适的挑剔眼神外,也确确实实是解了钟意当时最大的难题钟母的病。
似乎是瞬息之间,曾经的千难万险、灭顶之灾,转眼便成了一道不足为虑、轻而易举便可跨过的小火盆。
人生际遇,峰回路转,莫过如此。
在承恩侯夫人那样的人眼里,足以压垮钟意母女的药钱,不过是随手可掷,连瞧都懒得多瞧第二眼。
钟意想,这也是自然的,这世上的人和人之间,本就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但钟意知道,天下无送上门的便宜。
承恩侯夫人既有所予,必然亦有所求。
这是钟意曾经用自己的一条命,在赵府大夫人手里悟出来的道理。
说来可笑,那样简单,却让钟意吃了那么多的苦才透。
大约是世人心底,总自然而然地有那么一种天真而热烈的侥幸吧。
有人称之为乐观,有人道之为不甘说来说去,在钟意来,都是痛得还不够深罢了。
毕竟,她前世那短暂而乏味的一生里,得到的从不多,但无论对什么生出不切实际的期待、受过不配其位的“便宜”
,最后的最后,必然会以一种格外惨烈的痛楚来结束。
一步一步,辗转沦陷,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在钟意来,世上的人和物于她,大概都可以贴上两个选项要与不要。
对于那些着便蠢蠢欲动的金贵物,选择“不要”
,固然会遗憾不舍个一时片刻,但日出日落,朝夕之间,总还是能释怀的。
总比“要”
了之后,拼死拼活却护不住,再反被人推一把,摔得个粉身碎骨的好。
就像她一针一线绣下的护具、缩衣短食积攒下月例银子换来的文房四宝最终的归宿,都是一地破烂罢了。
“姨娘又何必如此呢,”
那少年郎长得已经比她还高了,黄昏的日光洒下来,落在少年青俊的眉眼上,微微皱起的眉,让钟意很想伸手去抚平,但她知道,那又是不合规矩的。
“我又何时短过这些东西,姨娘还是留着自己花用吧再者,让母亲知道,怕是又要不高兴了。”
钟意想,自己当时的表情必然是很不好的,因为对面那少年郎盯着自己的脸,面色也肉眼可见地难了起来。
可那并不是钟意的本意,她本是想笑着应声诺,答一句“大少爷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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