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簪入喉,那一身的白衣道袍就这么飘飘然地跌落在冰凉的地面。
长明灯被风熄灭数盏,余下满殿沉昏。
良久,殿内一声哀叹,竟是那少年的朗音,他也抬步走进雨中,在一众艳色官袍中,只有他着素衣,面色枯槁萎黄。
“诸卿。”
安灵王声音晦涩,“可有想法?”
殿外霎时议论纷纷。
原本他们心里还在替永安王遗憾帝位之事,未曾料想这顷刻之间,这人莫名就变成了谶言内残暴的狂魔。
如今,宰相连永安王都容不下了吗?
隔了一会,终是有人按耐不住的,先站出来了,“储君,依微臣看,图谶不可不信,嗜血者不可留,亦不可悯。”
“正是,何况这图谶之言着实可怖,不得不防。”
“这也过于荒谬了,谁人不知永安王忠明大义,心怀苍生?怎可能是祸端?”
“边塞一年,谁知道会不会被那蛮夷同化了去?人心易变。”
“你们怎敢如此妄论王爷……”
其实重点并不在图谶之言上。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如若消息传到永安王那边,原本毫无叛乱之心的人在这进退两难之间,除了反抗还能尚存一线生机,难有更好的选择。
谢玉敲指甲深深戳进掌肉。
她抬眼,轻轻拭去脸上的雨珠。
也不知道,那般骄骨的人,先是得知父亲去世,再是收到安灵王继位,后是那一纸荒唐谶言,该作何感想?
这庙堂,好像远比想象中的还要纷冗,放眼望去,数百官员,敢直言不讳、心有论断的少之又少。
谢玉敲吐出口浊气。
甫一抬头,她竟对上了那双和永安王极为相像的桃花眼。
是了,再多讨论一会,这话题定会落到她谢玉敲的头上。
她将成为众矢之的。
掌肉被掐得生疼,已是午时,报恩寺再次传来钟声。
——时机到了。
在乌泱泱一片的声色间,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喊的却不是安灵王,而是,“宰相,下官有要事禀报。”
贸然进取固有危险,但露出破绽,却是能让一个生性多疑的人更容易取消疑虑。
喧闹声终于停了,数百双眼睛就这么齐刷刷地看过来。
谢玉敲不动声色,只是兀自盯着朱嶙的眼,沉声道:“是关于永安王的。”
如石子投湖,四周再次嗡声一片。
这宫中谁人不知,这位仅五品的司侍女官,是前宰相女儿,更是自幼和永安王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作为永安王最亲密无间的幼年伙伴,谢玉敲的话比之他人,确实更有分量。
但朱嶙并没有如预料般应声,他握着那份图谶,森冷的目光带着常人难以接住的幽寒,直盯着谢玉敲。
谢玉敲后背渗出薄汗,拱着的双手白。
倒是安灵王率先忍不住了,他跨步走到臣相身后侧,身高刚过那紫衣的臂膀,声音比脸色还要惘然几分地道:“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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