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头如坠梦雾,看皇帝好似当真,手脚并用地爬到那张银平脱坐床前,挨着床沿跪在铺于前的一张地簟之上。
“抬头。”
青头依言惴惴抬头,见皇帝打量自己几眼,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似地道:“果然机灵又乖巧,一看就是好孩子。”
青头做梦也未敢想会有如此一幕,激动得热血沸腾,结结巴巴地道:“陛,陛下怎知道小人的?”
他的模样惹得小宫娥忍俊不禁,掩嘴偷笑。
青头面红耳赤。
皇帝微微皱眉,小宫娥慌忙止笑。
皇帝没答话,又命小宫娥去取糕点。
两人应是,起身飞快走了出去,很快抬着一张黑漆食案入内,上面有只银水瓶,还放满各式精致糕点,都是宫中样式,摆作花状,装在精美的小牙盘内,煞是好看。
小宫娥将食案摆在青头身前,皇帝拂手,二人躬身退出,带上水榭的门,内中便只剩下皇帝和青头二人。
“吃吧!”
皇帝微笑道。
青头吞了口唾沫,不敢乱动。
皇帝拿了一块糕点,亲手递来。
青头慌忙双手接过,觑着皇帝脸色咬了一口,只听皇帝道:“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些你家郎君府里住的那位叶小郎君的事。”
青头一听到叶小郎君四个字,人登时打了个激灵。
叶小郎君分明是个女娇娘,却扮作男人入宫做画师,此事若是被人知道了,安上个欺君之罪,她自己掉脑袋不算,郎君也要受牵连。
“陛,陛下想问她甚……,小人实是又蠢又笨,什么都不知道……一向被我家郎君骂,他还要赶我走……”
青头勉强吞下口中糕点,吞吞吐吐地道,说完,缩着脖子不敢动。
皇帝微笑:“那是你家郎君不知你的好。
你的老主人裴冀便不同了,给朕上书,还特意提起过你,说你年纪虽小,能干又忠心。”
青头又是惊喜又是惶恐,抬头结结巴巴地道:“裴公……竟在陛下这里提过小人?”
皇帝点头:“不止如此。
他也知道叶小郎君的事迟早是瞒不住的,不如由他亲自上奏陈情,免得日后万一经由别人之口告到朕的面前,反倒不好。”
青头闻言诧异,见皇帝说完,自床头堆的一叠书卷奏章中翻了翻,抽出当中的一本,放到床沿之上,敲了敲奏章封面左下角的几个字:“认得你家老主人的名字否?”
青头认字不多,但因从前常帮裴冀做些送信收件的跑腿活,主人的名字自然认得,凑上去辨了一眼,果然是老主人。
“朕看了奏章,虽为此事感到震惊,但也不会怪罪,更不打算追究。
一则情有可原,二则,你家老主人丹心赤胆,他既信任朕,肯主动告罪,将实情和盘托出,朕身为君王,岂会连这点容人的胸襟也无?”
青头至此再无半点怀疑,感恩戴德,再次五体投地:“小人替裴公,我家郎君,还有叶小郎君——不对,是叶小娘子!
谢过陛下大恩大德!
陛下圣明!
是天下人的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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