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中百姓都是老实良善的,若非万不得已,我们绝不会瞒着府衙开垦荒地,望大人明察!”
裴子德上下扫了一眼赵大胆,那狡黠的目光里倒是透着几分欣赏的笑意,好一会他拍了拍手中的蒲扇,微微摇摇头:“本官可曾问罪于你?为何如此战战兢兢?”
赵大胆大气都不敢出,高大的身体蜷缩在地面上,整个人抖如筛糠。
袁子德就这么上下打量他好一会,最终才笑了起来:“起来吧,又无人怪罪你,如何弄得这般可怜?”
说罢,裴子德走到马车边,对着马车一拱手,语气恭敬,“回侯爷,方才下官已经问清,隆山北面私田确为沙子沟村开垦。”
一只白玉一般的手扶着马车边缘,紧接着一个一身通身响着环佩之身的人微微低头,款款自马车中走出来,从长袖中伸出手搭在裴子德手腕上,顺着脚凳走下马车:“辛苦裴别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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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德低头退到稍微后面一些的位置。
微微躬身让出一个身位,周恪己走下马车,立于此处,对我微微点点头:“许大人此番辛苦。”
我拱手一拜:“臣女借侯爷盛名而得行善举,何言辛苦?”
周遭一圈村人此时倒像是哑了火似的,寂静地鸦雀无声,连一点窸窸窣窣说小话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是有几人大约是没有衣服穿扯着身上的几寸破烂麻布,羞耻异常地想要躲到人堆后面。
周恪己环视一圈,向前两步伸手扶住那个因衣不蔽体而退后的村人,上下细细打量一番后,不由叹息蹙眉:“眼下已经是十月深秋,老丈何以穿着如此单薄?”
那两鬓斑白的老人低着头,又想躲着又似乎不敢忤逆。
倒还是一旁赵大胆跪下拱手道:“侯爷,我们村的地都被收走了,除了新开垦的一点点私田,连饭都吃不上,更,更不要说什么衣服了……眼下大雪将至,村里还不知如何过冬呢。”
赵大胆已经是村里最为体面的人,这个季节却仍旧穿着草鞋,袖口处磨损颇多,周恪己上下细致打量一番,将他扶起来:“方才在车中听汝所言,行事颇为干练。
本侯知汝等这些年多受蹉跎,心中难免有所愤懑,但是今日北川既为本侯属地,本侯自当尽心竭力。
许大人前些日特今日引唐将军来汝等村中商议事情,可否引我等入村中再做详谈?”
“这,当然,当然可以!”
赵大胆慌忙抓起旁边一个正在抹鼻涕的小男孩,“快回去和娘说,把水烧上!
快!”
等到赵家那个小孩一路跟个猴子一样奔进村里,赵大胆才躬身:“几位大人请跟我去家中商量吧。”
赵大胆自从见到周恪己的那一瞬间便陷入了格外的局促和不安,这种局促不安在周恪己只能微微弯下腰进入他家那透风且随时在吱呀作响的门时似乎到达的顶点。
他就这么在狭窄又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破旧屋内转了好几圈。
周恪己今天穿着的是诸侯的冕袍,不过没有戴冠,原先他似乎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样貌穿着,或者更多时候刻意穿得朴素质朴一些。
但是廖清河在他重新受领侯位后劝过他好几次,他转述给我听:
“师父劝我说,我虽崇尚简朴,但是今后要做一方之主,凡事不可以只以自己想法为重。
所谓礼仪之始,在于正容体、颜色齐、辞令顺。
华服不一定和我的心意,却能够让百官见我生畏,百姓见我则仰慕。
如此,我断不能随自己的性子,我得让旁人看了便知道我身份尊贵,唯有我身份尊贵了,旁人不敢欺负我,我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从此好像周恪己就常备了一些漂亮衣服,我很有些唏嘘感慨,不过最近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不对啊,如果华服真的有什么身份标志,那我这两年就这么三套官服换来换去是什么意思?就没有人关心下我的仪容呗?
眼下周恪己穿着的冕服为明黄配红色衣襟,格外光华夺目。
赵大胆的媳妇战战兢兢站在屋里,看起来极为局促:“这桌子也是脏的,凳子也是,到处都太乱了,没地方下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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