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木屋时,祭司正在床沿上懒洋洋地坐着,见她进来,便朝她点一点头:
“送走了?”
“送走了。”
虽然祭司没有点明,可是象翠微知道她说的是谢挚。
她看了那神色无异的白发女人一眼,“其实您是很关心小挚的……为什么不跟我一道去送送她呢?”
祭司非常怠懒,每日除了看书就是足不出户地睡觉,像今天这样起这么早,还特意来她的木屋里串门,别人或许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却能猜出来几分她的心思。
祭司倒是很淡然:“那孩子不喜欢我,我又何必特地去惹得她临走还要不开心呢?我想,还是不去送的好。”
象翠微想起来之前许多次提起祭司时谢挚不自然的神色,“……说的也是。”
两人静静地对坐了一会儿,象翠微忽然轻声道:“您可以为小挚卜一卦么?”
“我已许久不占卜。”
祭司摇头,“年少时,我曾以为知道几缕未来便可占得先机,拔众于他人;后来才知道,就算清楚未来会怎样,仍旧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不成,只是白白空奔忙一场罢了。
因此还不如不占卜,倒还时常有些惊喜在。”
“是么……”
“翠微,你早该知道,那孩子留不住。”
白发女人抬起眼,语气很笃定,“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更不是能安于隐居生活的人。”
当年谢挚观测符文不得,反而身受重伤,象翠微为救谢挚匆忙将她唤醒,那时谢挚只有五岁,即便每日咳血不止,仍旧恳求象翠微将她抱到外面去看日出。
自那时起,她就知道这孩子的心是野的:她向往大荒之外的缤纷世界——而这,象翠微并给不了她。
“我自然知道。”
象翠微只是苦笑。
她忽而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仰起脸来,“小挚从小就聪明——”
“她三岁就能识字,问我白象氏族之外有什么?我说有定西城,城高千仞,雄伟无边;她又问我,那定西城之外有什么?我说有星罗十六部,生民百万,天骄频出;她不满足,仍旧只是问。
后来有一天她忽然不再问了,我那时以为她是定了心,原来不是——她只是将自己的愿景埋得更深了一些。”
她闭上眼睛,轻声续道:
“想来一切皆有命数。
今日果,他时因,她的离去原来竟是自那时已露端倪了,我却仍想留她不走。
这如同抓水握沙……是我太过愚钝。”
路过神色落寞的女人时,祭司停住脚步,到底还是拍了拍象翠微的肩膀,“想开点。”
“有些人天生不属于这荒芜之地,你该知道。
象翠微在她眼里其实也只是一个年轻的后辈,她是看着她一路成长起来的,知道她的重情与心软——谢挚的性子就是像了她。
白发女人犹豫了一下,终于少见地软了口气,出言安慰道:
“世间缘分如露晞,早晚终有竟时,即便你与她是亲生母女,她也总有一天要离你而去。
好在她不是不念旧情之人,待她羽毛成长丰满,定会回来找你的。”
“只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象翠微若有所失地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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