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的郑冬梅感觉天都要塌了,自己那曾经美好的憧憬,就像一个超大的,五颜六色的气球被戳破了,自己那已经腾空而起,开始翱翔蓝天的梦想就这样啪叽一下掉到了地上。
不过事实已经如此,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办法,毕竟那个老头在台岛,还隔着千山万水,并且还不方便过去,就算能够到那边去,也没有具体的地址,自己的生活还是得过,郑冬梅从刚开始痛不欲生的大哭到后来的抽抽噎噎,也就一个多小时。
从此她认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以后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那就只谈金钱,不谈感情,也许是肚子里的胎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一咬牙,也决定了这个孩子的命运。
郑冬梅家里悲伤的气氛也没有持续几天,就有了好的消息,一个家庭也不可能老是走霉运吧,好消息是二儿子郑川带回来的,郑川刚开始在石岩镇一家电子厂做普工,虽然他个子矮小,其貌不扬,可他毕竟还算一个合格的高中毕业生,也是经历了两次高考的人,是金子总是会花光的,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时任仓库的主管看上了他,把他调到了仓库里,这下子就充分发挥了他的能力,一个月之后,他就升为仓库的小组长,工资也得到了提升,那时候刚好是郑冬梅得脏病进医院的时候,夫妻两个在对女儿失望的同时,他也就成了全家人的希望,所以后来郑大光就没在意他一定要到郑云龙这边来工作,这次的好消息又来了,原来提携他的仓库主管有了事业的发展,计划要到华强北去开电子配件商店,专门售卖那些什么二极管、三极管、电阻之类的电子厂所需要的配件,主管看上他踏实认真,想要带他一起去创业,两人按投钱的多少占各自的比例,主管负责业务,他就负责仓储和配货,如果家里没钱可投,那就给他一份略高于厂里的工资。
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那怎么可能不抓住呢?他们一家到特区也快一年了,也见过了,听过了很多创业的故事,也明白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道理,因为这是实实在在的事业,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于是一家人很快就决定了:那就是一个‘干’字,至于钱嘛?这几个月时间,郑大光虽然在工地上辛辛苦苦,半年时间下来,也有4000多块钱的收入,加上刘凤英在小树苗幼儿园赚来的2000多块,大头还有郑冬梅从老头子那里赚来的,前前后后也有2万多块了,郑冬梅肚子里的孩子也快出生了,既然老头子都跑了,那就把这个孩子卖掉吧,按照以前和那个女人说好的价钱,最低也得卖个2万左右吧,这样再凑一点,5万块钱作为创业的启动资金应该够了,那个主管也说他最多能够拿出10万块钱,这样他的5万块钱至少也得占13的股份吧,而且时间也来得及,因为两人都是约好开年之后就马上辞职。
郑大光家的年在这个特区的冬天,从开始的悲伤到最后又充满了希望,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起落了吧,人生就是起起落落,就像大海的潮起又潮落。
而我们大部分的普通人,却不是这潮起潮落的弄潮儿,充其量就是一朵小小的浪花,田碧华就感觉自己的希望像是掉进了水里的旱鸭子,拼命想要抓住那一根救命的稻草,她从维多利亚实业公司出来之后,从老村里找了一间比较破旧的房子,每个月的租金才80块钱,这其实已经很便宜了,可是在田碧华的眼里,这个钱简直像要了她的老命,她只想赚别人的钱,这么多年从来还没有人从她手里赚走钱,既然自己花了钱,那这个钱就得羊毛出在狗身上,所以她就尽快找到了工作,这个年代在特区,她这种40多岁的女人进厂是很难的,除非有熟人介绍进厂做清洁工之类的,不过建筑队还是要人的,只要能够吃苦耐劳,建筑队上还是需要大把的小工,而且有的工作就得让女人来做,因为用女人每天便宜两三块钱呀,这就像当年在农村的时候,男人每天挣10分公分,女人只能挣7分公分一样的道理,哪怕有些女人的体力并不比男人差,田碧华就是这样的女人,而且是一个很彪悍的女人,也许是从小的家庭原因,她的母亲也是历次运动中挨斗争的对象,继父又比较懦弱,有人在这样的家庭中,性格也会变得懦弱,她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变得十分的彪悍,郑云龙小时候不止一次从别人的口里听到田碧华那母夜叉的外号,伯父郑大财倒显得斯文很多,看田碧华不顺眼的时候也只能骂,打是不敢动手的,因为他打不过,郑云龙10多岁时就见过这个伯父特别狼狈的一次,那时候已经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各家干好各家的活就可以了,在一个逢场的日子,伯父郑大财要去赶场,田碧华说家里农活多不要他去,最后伯父还是走了,不过没走多远就被田碧华追上了,田碧华很生气,就把伯父郑大财按到路旁边的土沟里,硬是扒光了他的衣服和裤子,就剩下一条贴身的内裤,穿着内裤的伯父郑大财,最后只得灰溜溜的回来去干农活。
话又说回来,这么彪悍的田碧华,在建筑队上干了几天之后,感觉到了莫名的委屈,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体力方面比好多男人都强,都是干同样的工作,为什么工资要比别人少两三块呢?她心里非常的不服气,不服气有什么办法呢?她想到了从其他地方找补,于是她瞄上了工地上的废料,刚开始只是一些丢弃在工地上比较烂的水泥袋,因为好的和大规模使用统一堆放的,工地上也会回收,这些比较零星的烂水泥袋,收集起来一天也能卖个1块8毛的,也没人和她一个女人去计较,可是有一次田碧华在卖水泥袋的时候,看见了有人卖钢筋头,工地上因为各种原因还是有不少的钢筋头,不过大部分都让工地的老板统一收起来,因为这个东西重还值钱,可是田碧华却喵上了这种钢筋头,自从瞄上了钢筋头之后,她感觉发财的日子又快到了,不过工地上管理的还是很严,也并不好下手,可是不下手她心里难受啊,有一次她在捡水泥袋的时候,把掉在地上的一截钢筋头裹进了水泥袋里,结果轻轻松松的拿出了工地,办法不就有了吗?于是以后的日子里,她每天都会裹一点点钢筋头出去,由于没被发现,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后来那些做好的箍筋她都会裹着一起拿出去。
我们常说的一些俗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田碧华最后还是爆雷了,而且还在她的家里发现了数量不少,没有卖的钢筋,结合工地最近丢失的钢筋,最后新账老账一起算,无论她如何撒泼打滚。
工地上的工资没拿到不说,还被送进了派出所,派出所对这种小偷小摸的也不好办,偷那点东西确实不够立案的标准,最后只得教育一顿,罚款放人。
这就是田碧华感觉难过的地方,这样一算下来,除掉没领回的工资和派出所的罚款,自己至少还有两个月都给工地白干了,所以在这个特区的年,田碧华感觉到非常难过。
感觉到年难过的还有湘女阿红,阿珍把她骗进了罪恶的泥潭,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替她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刀,阿珍走了,活生生的倒在了她的面前,阿红的脑子里不时还会出现那血腥的场面,刚开始精神极度崩溃,以至于好多天都只能在出租屋里躺着,由于害怕,夜晚都不敢关灯睡觉,她身边本来没有多少朋友,她也不可能回到城中村的那种小旅店,再继续原来的工作,她内心认为那是耻辱的,处理了阿珍的后事之后,本以为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继续回厂里去上班,可是她的内心始终得不到平静,进了厂里也没办法坚持正常的工作,换了两家厂还是如此,最后没办法,反正都快要到过年的时候了,她一个人就回了湘省的老家,可是她哪里知道,她的名声已经在老家传开了,父母都没要她进老家的门。
没办法的阿红只得再次离开老家,再次到了特区的地方,阿红一度绝望了。
她一度想到了死,可是她又不甘心,她觉得她没有多大的错,她不是自甘堕落,她是被人算计的,只是落入了犯罪分子的魔爪,就像一个被强暴的女性,难道法律还会判这个女性也犯罪吗?阿红就这样难过的在出租屋里躺了三天,最后居然想通了,那就是姑奶奶偏不去死,还非得活出个人样来,想通了的阿红在饥饿感的驱使下,在求生欲的支撑下走出了她的出租屋。
穷人的年难过,感觉这个年难过的还有郑云龙这个有钱人,唐小兰的婚礼结束之后,郑云龙感觉像丢了一件宝贵的东西,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三天,有时候吃饭都是陆婷给他端上来的,不过他的借口找得很好,那就是喝醉了很不舒服,反正大家也不知道他喝醉酒的感觉,他不能喝倒是大家清楚的,直到大年三十的时候父母一行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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