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情分不是名份,顾昀到底不便再把他当真儿子教训,所以方才那话没说出口。
他脸色微微一沉,问道“为什么”
长庚彬彬有礼地跟迎面走过来的小沙弥互相行礼,不慌不忙地回道“我少年时就着义父房里不可避世的字长大,后来又跟师父走遍山川,一口世道艰险不过方才浅尝辄止,岂敢就此退避此身生于世间,虽然天生资质有限,未必能像先贤那样立下千秋不世之功,好歹也不能愧对天地自己”
和你。
最后两个字长庚隐在了喉咙里,没说出来。
当年秀娘将他拖到马后,没能拖死他,乌尔骨缠身,到现在没能缠疯了他长庚有时候觉得,只有顶着风浪不停地逆流而行,走到一个自己能得起自己的地方,或许才能配得上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稍微肖想一下他的小义父。
顾昀神色稍霁,依然没好气地问“那你老往和尚堆里扎什么”
长庚随口搪塞道“找了然大师喝茶,我有时候心火太旺容易睡不好觉陈姑娘不是还给我开过一副安神散吗我放荷包里了,不过这两天突然找不着了。”
顾昀一下哑巴了。
长庚“也不知掉哪了。”
顾昀面有菜色有个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大帅在良心的煎熬下沉默了一会,还是从怀中摸出那牛皮做的小香囊,一言不发地递给长庚“给。”
长庚“”
这惊吓来得猝不及防,一不小心作茧自缚的长庚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刚才还“走遍山川”
一派高人风范的雁北王手心里顿时冒了一层白毛汗,结巴道“怎、怎么在义父那”
顾大帅顶着他千锤百炼过的脸皮,不动声色地赖道“不知怎么的掉到我床上了,可能是我那天喝多了发酒疯,不小心给你拽下来了。”
长庚心惊胆战地打量着他。
顾昀臭不要脸地装无辜道“怎么了”
长庚忙摇摇头,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这事算混过去了,往后还能像从前一样坦然亲密地在一起。
然而同时,他又难免有些隐秘的失落。
顾昀见他神色有异,以为长庚还在介意,便带了点讨好地问道“前两天忘了跟你说,皇上想让你入朝听政,想领个什么差事我去给你想办法。”
长庚飞快地收敛心神,正色道“六部各有各的势力范围,我不便进去搅局,这些年文不成武不就,又闲散惯了,皇上真让我听证,我就光听着就行了要么让我跟着大理寺的江大人查案也可以。”
顾昀不知道这答案是不是长庚心里想的,但是肯定是皇上愿意听的,一时有点心疼,不想把长庚送到隆安皇帝那屈才受气。
可那是不可能的,他姓李,哪怕将来当一个风花雪月的闲散王爷,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安定侯府里。
“想去大理寺可以过一阵子,最近先不要去了,”
顾昀道,“最近皇上要查紫流金黑市,江大人那里焦头烂额,已经够乱了,你不要搀和,别再把临渊阁搅进去。”
长庚“哦”
了一声,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这么快皇上果然等不及了,前两天我还在想皇上准备什么时候重启融金令呢。”
顾昀“你怎么知道”
“猜的,”
空中开始飘起小雪,长庚顺手从一个僧舍门口拿了一把油纸伞,伞小,长庚又一直将伞在往顾昀那边推,不多时,露在外面的肩膀就覆上了一层浅浅的雪花,他也不去掸,依然走得不徐不疾,还好像颇为享受似的,“其实也不能算猜,义父想,皇上、先帝、甚至武帝他们虽然各有各的英明神武,但在紫流金上都是一样,将此物视为心头大患。”
顾昀一直将他视为后辈,头一次与他并肩而行,听他的想法,觉得颇为新鲜,便不插话,只是听。
“我小时候在雁回镇的时候,亲眼见过朝廷为了紫流金劳民伤财,这些年也一直在想,为什么非要严加管制呢倘若大家都能像买粮食撕布一样随意买卖紫流金,不也就没有黑市了吗”
长庚摇摇头,“后来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别管谁当这个皇帝,是昏是明,是文弱还是好武,都不能容许民间紫流金交易,否则自今往后,大商户、洋人、夷人、甚至掌握一部分资源的官员、为非作歹的贼人每个人手里都会握着一把这样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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