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导开始选人试镜的时候本来是没抱希望的,甚至抱着若是选不到人他就不拍,他不能毁了自己手里这个剧本,他宁愿等日后有能力展现出星虚子这个人出现,可他没想到,这才第一天,不是他期待的影帝罗金盛,竟然是他第一个不好的。
何星瑜这人他关注过,兴晟娱乐送来的人是和罗金盛一起递过来的,他一眼就觉得不合适,长得太俊逸,眼神清澈干净却也带着不谙世事的与世无争,这样的年轻人适合前期的星虚子,却不适合后期经历那么多事之后沉淀出的那种底蕴。
他唯一能好的也就是影帝罗金盛,可他没想到
谷导眼睛灼亮地盯着何星瑜,望着微侧着身站在那里的何星瑜,一只手略微抬起在身侧,另一一只手淡淡拂在身侧,素雅的藏青色道袍被他清瘦的身形撑起,恰到好处,完美无缺,仿佛站在面前的就是星虚子本人。
谷导好半天才艰难把视线转开落在罗金盛身上,到罗金盛细细一琢磨罗金盛此刻表现出来的,他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刚刚第一眼觉得罗金盛像道士却又差了那么一点,怕是罗金盛到何星瑜时也知道自己无法胜任星虚子一角,自己主动选了一个很重要的配角,也是星虚子少年时转折影响的一个人,他的师兄易道长,这人对星虚子的影响很深,也让他理解什么是取舍,可取舍之下,到底在心口划下很重的一笔。
谷导激动的猛地一拍桌子“好好好,准备拍,就拍第三十九场易道长死的那一幕,罗金盛你演易道长,那个何星瑜是吧你演星虚子年少时眼睁睁着自己师兄死却无能为力的那一场,有问题吗”
大概是发现了一根苗子,谷导难得收敛之前的严厉,声音都带了笑意,兴奋的根本不像是平日里的谷导。
何星瑜一愣,本来以为罗金盛是要跟他一起演星虚子,可没想到他了眼背对着他的罗金盛,后者大概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身朝着他温柔笑了笑,满眼都带着悲天悯人的柔光,加上周身的气质改变,平白年长一些,眼神瞧着何星瑜也是带着温和与护。
何星瑜知道这是罗金盛已经做出的选择,他深吸一口气,没再说什么,这个角色他势在必得,他知道上辈子罗金盛并没有达到谷导的预期,所以如今有这个机会他没有放弃,可即使如此,对罗金盛的照拂也是存了感激,他朝罗金盛点点头,表情随即凝重起来。
谷导要拍的是星虚子这一生的第二次大的转变,却也是他有意识以来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第一次面对对世事的无能为力,星虚子人生第一次是他刚出生没多久被扔在道观里,道观很小,只有他师父和两位师兄,其中一个就是易道长。
易道长年长星虚子近十岁,所以几乎是易道长和另外一位师兄将他养大,星虚子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开始去外地历练,是易道长陪着他一起去的,他去的时候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也能成为像是师父像是师兄那般的胸襟与大才,能读懂师父说的那些大道理,可真的经历到了,他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成长同样代表着失去。
那是十六岁的星虚子和易道长下山的第三个月,他们途径一个村子,村子里刚刚遭了劫难,遇到了马贼,贼人在村子里杀戮抢人,村子里死了不少人,还被抢了不少小姑娘,当时两人到了那里得知这件事,不能见死不救,所以他们一路追寻潜入了马贼老巢。
只可惜,这一次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却只回来了一个。
何星瑜早就将剧本背的滚瓜烂熟,所以谷导一提,他就知道都是什么,当听到谷导一声“试镜第三十九场,a”
何星瑜几乎是瞬间入了戏。
而他身边跟着的罗金盛也紧随入戏,他手里空空的,却仿佛拿了一把剑,随手挽了一个剑花,抬起来动作干净利落用剑柄敲下去,仿佛面前站着一个被他劫持的马贼,敲晕后,回身朝着身边的少年温和笑了笑“师弟,这一路上去可要跟紧了。”
易道长眉眼带笑,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稳重的,对他而言,面前的少年是他一手养大的,亦弟亦友亦子,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何星瑜的头,“这些马贼心狠手辣都是刀口上舌忝血的人,不要轻了敌,我们从小道上去之后,我去前头打探敌情,你去找那些姑娘关押的地方,找到时机就把她们救下去,要但是记着一点,不要轻易冒险,知道吗”
刚十六岁的小道士还带着少年人眼底的纯真,他这一路走来并未真正见过大女干大恶之人,在山上他被保护的太好,遇到这种事不仅不害怕反而还带着除恶的雄心壮志,他重重点头,望着前方的山路,眼睛在黑夜里仿佛能发光,手里却是紧紧攥着手里的剑。
他跟着易道长一步步踏上山,他听从师兄的安排兵分两路,悄无声息摸进后院的柴房,到那些被关押的小姑娘,他听话的没轻举妄动,他寻找机会,这一等就听到前头有动静传来,小道士知道怕是师兄那边暴露了,他赶紧把这些姑娘都放出来,从他们寻摸到的小路带着她们想要离开。
只是小道士带着人走到一半,前面跌跌撞撞跑来一个衣衫不整很是凄惨的女子,扑倒他脚下求他带她一起走,说她也是被贼人抢来的,小道士念她可怜,也一起带走了,只是他刚转身就被这个上一刻还可怜无依无靠需要他救助的柔弱女子一刀刺了过来,就算是小道士躲得再快,还是被她给划到了手臂,不仅如此,女子直接拽过那些被掳的姑娘把匕首抵在她们的脖颈间,让小道士做选择。
小道士到底太过年轻,他没想到这些马贼中的二当家竟然会是一个女子,他没想到这个所谓可怜的女子也是马贼之一,他望着那些无声哭红了眼挣扎的小姑娘,放下了手里的剑,师父说他们生来是锄强扶弱的,他们是要救苍生解百苦的,如果能用他的命换这些无辜可怜的姑娘,他已经做好了选择。
可这些马贼却比他们想的还要凶残,易道长也低估了这些人的凶狠程度,他身手好,却挡不住敌人卑鄙无耻,这位女马贼按照之前的套路将易道长蒙骗,将他生擒。
当到脱下外面的粗布马贼衣里的道士袍,这些马贼仿佛笑了起来,“哈哈哈臭道士,就凭你们两个还想来救人不是想解救苍生于水火吗那我们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这些马贼早就想换个地方,也知道这个地方怕是暴露,只是临走前,却是用最残忍狠毒的办法再次戏弄了这两个道士。
场景仿佛再次转换,明明空空荡荡的房间里,画面一转,仿佛四周漆黑烈风急急,而面前的左右两边的草屋里,一边从房梁最上方吊下来一个人,被束缚住了双手双脚,挂在房梁下的那人浑身是血狼狈不堪正是易道长,而另外一边的那间草屋里,则是绑着那些被掳的小姑娘,嘟着嘴,她们周身围着很多稻草,上面泼了很多油,而头顶上方则是悬着一根燃烧着的蜡烛,而蜡烛之上则是一桶油,从最上面的房梁上悬挂着,而绳索的一头则是一路蔓延到外面的一个木桩上,木桩上被五花大绑的小道士正睁大眼惊恐地着这一幕,而他的脖子里则是挂着那桶油的绳索,前段则是在他嘴里咬着防止把他自己勒死,而再往前一寸,却是另外一个木桩上的一把刀,只要他稍微动弹一下,这把刀就会隔断他脖子上勒着的绳索,而绳索一段,那桶油就会倾盆浇到下面的蜡烛上,火就会顿时燃烧起来吞没这些小姑娘。
那些马贼笑嘻嘻骑在马上,仿佛在啧啧有声嘲讽“小道士,你们不是舍己为人吗喏,到没有,一边是小义,一边是大义,就小道士你怎么选择了。
你若是选了救你师兄,那就用刀隔断你脖子上的绳子,而那些小姑娘就会嘭的一声被火舌吞噬,当然,你也有那么一线生机能借着这把刀隔断你身上的绳索去救下你的师兄;当然了,你要是选择大义,那么你可就只能眼睁睁着你师兄活活烧死,哈哈哈”
小道士睁大了眼他眼底都是猩红与挣扎,他想往前却又怕害了那些小姑娘,他咬着嘴里的绳子愤恨盯着那些马贼,他一开始没懂最后的意思,可随着那些马贼离开前,其中一个马贼突然拿起几个火把,一个个朝着易道长所在的那间茅屋给扔了过去,精准扔到了易道长下方堆叠的稻草,顿时火舌开始一点点吞噬。
小道士在那些马贼的笑声中哈哈哈大笑着轰然纵马离开中疯了般想要挣扎着从木桩上挣脱开不师兄师兄
火舌渐渐旺了起来,开始一点点朝上眼着很快就会开始吞噬掉易道长的腿,随即就是火星会蔓延到全身,而小道士会眼睁睁着他的师兄被火舌吞没,他如果要救师兄,只能先取刀自救,可若想取刀只能隔断绳索,而绳索断了代表着那些姑娘会被火舌瞬间吞没依然会没命;可若是要保住这些姑娘,他只能眼睁睁着他师兄烧死
大概出小道士眼底的绝望与痛苦,那种宁愿死的是他的痛楚,让易道长突然温柔笑了笑“师弟啊,你师兄这辈子也没求过你什么事,你能不能在师兄把你照顾到的份上答应师兄一个要求”
小道士拼命摇着头,却着易道长又拼命点着头。
易道长望着小道士,笑得愈发温和,像是幼年时哄着为什么道观里只有他们几个人,为什么只有他一个小朋友时的耐心轻哄“师弟,师兄最后求你一件事把眼睛闭上,别着师兄死好不好”
小道士的泪轰然崩塌,他不顾绑着手脚的绳子磨破了手脚,拼命想要挣脱,可一旦他动作剧烈,那把悬着的刀眼就要隔到他嘴里紧咬着的绳子,小道士哇的一下像是失去所有的力气,他听着耳边师兄还在耐心的哄着,“小虚,听话,把眼睛闭上。”
小道士遥遥望着前方,着多年如一日温柔着他的师兄,在对方的笑容中慢慢闭上眼,他死死咬着嘴里的绳索,血从嘴角滴落下来,蔓延开,眼前一片漆黑,却又有红光,他耳边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火苗爆破声,可四周除了这些和那些姑娘被堵着嘴无声的哭泣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他甚至没听到师兄被火舌吞噬的痛哭声,他仿佛自欺欺人一般就那么闭着眼,直到轰然一声,那间草屋轰然倒塌,瞬间燃烧起来,他着那火苗,着它从最旺燃烧到只剩一片黑漆漆,等天幕渐渐亮起来的时候,一切早就尘埃落定。
姑娘们头顶上方的蜡烛烧了一夜,直到熄灭,小道士割断了绳子,他像是不知道疼,用那把匕首割破了身上的绳索,刀口太深,划破了身上,他却不知道疼,他像是麻木般走到那些也一夜没睡哭红了眼的姑娘面前,帮他们松了绑,之后就走到不远处那堆灰烬前,脱下身上的道袍,扒开那堆废墟,找到易道长的遗骸,抱着那堆白骨搂在怀里,终于没忍住仰天无声呐喊,明明是大悲大痛,可他喉咙里却像是发不出声音,这种无声的痛仿佛更让人动容,大道与牺牲,他不懂他不懂他宁愿自己一辈子不懂
而随着这无声却悲决的一幕,试镜的戏落下,可房间里却谁也没出声,等谷导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他拍戏已经很久没入这么深的戏,他缓缓说了一声卡,可前面的两人却没动。
罗金盛演完被火烧那一幕并没有离开,或者他也入了戏被何星瑜的演技给惊住,仿佛也陷入那一幕中,他站在那里,着对方的痛苦与挣扎,这是星虚子人生中经历的一个转折,他懂了却又不懂,他宁愿自己不懂,如此至少就没有牺牲,没有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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