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阿姐”
沈容音音讯全无消失了三日,甫一回来,安颐便顶着双哭肿的核桃眼,扑了上来。
爹爹流放的消息早已传遍,姐妹俩相见,沈容音在相府哭过一通,已哭不出来,只能搂着安颐哄了又哄,等她哭累了,俩人洗漱躺在床上,安颐想起问她这几日的去向。
“嬷嬷说你在相府,看来那个行渊,倒还算是个好人。”
安颐哭得鼻子都不通气,抱着她胳膊嗓音囔囔的,沈容音听这话,在昏暗中抿唇没吱声。
这显见是只听说了爹爹流放,没听说到底是谁流放的爹爹。
毕竟那告示都念的是陛下有旨。
可还是算了,安颐已经够伤心的了,给她说那些做什么呢沈容音绵长地呼出口气,侧过身拍拍她的背,哄她别想太多,快睡,明日爹爹启程甘州,她们还要去送行的。
大雪下了整夜,临到清晨,压断了院中枯枝,咔嚓一声,惊醒了沈容音。
延捱过了午膳,她去找老婆子。
如今沈家彻底没了翻身的希望,沈容音要出门,自然不说是去给爹爹送行,而说是去相府,她总归不得不承认,行渊的余威确实效用可图,哪怕只是跟他沾上点边。
老婆子眼睛里颇有几分嘲讽狐疑,你爹都那样了,你在相爷跟前还有几分脸面
更何况能不知她要去做什么
可人刚从相府回来,那三天也不知生过什么,没确定相爷厌弃她,老婆子就存着顾忌。
“去吧,兴许也是最后一面了,沈大小姐,节哀。”
老婆子调子幽幽的,话说得可真够难听,沈容音心底暗骂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扮不出好脸色,临走不经意碰了下老婆子的手肘,老婆子正递茶盏到嘴边,冷不防烫到了嘴,哎呦一声,抬眼就压着声儿骂“小贱蹄子,别落在我手里,回头看我整不死你”
所以相爷到底何时厌弃她
沈容音牵着安颐出门,马车上连声催促小厮,赶到城门口时,正赶上离京的队伍出城。
流放的罪臣自然不复从前尊荣,这寒冬腊月里,她们爹爹身披枷锁,污旧囚服单薄如纸,雪后灰蒙蒙的天,携风带雪,寒意直往骨头里钻,沈容音看着鼻酸。
幸而再多探看之下,没有现受刑痕迹,她悬起的心多少安定些。
“爹爹”
安颐立时便想过去,沈容音忙拉住了小妹,扰乱押囚队伍,官兵可当场绞杀的。
她心里也存有许多话想问爹爹。
为何誓死不降,做忠臣真的比她和安颐的性命,更重要吗
更何况前朝陛下痴迷炼丹长生,放任各地天灾人祸频,近十几年间起义军就没断过。
不是行渊也会是别人吧。
可沈容音没有颜面像安颐那般,大声呼唤爹爹,爹爹兴许看到她就要生气,斥她为不忠不义之辈,斥她
看见宗云谏的脸,就连自己姓什么都给忘了。
她爹爹也大抵料到她的心思,并不想看见她,听着安颐的喊声都没有回头。
沈容音没有颜面出声,只能望着爹爹挺直不屈的背影走远,消失在城外风雪中。
她眼眶热热的,心里酸酸的。
这日回程路上经过长安楼,沈容音透窗去看,昔日城中最繁华的酒楼,近些年来也没落地厉害,现今更是大门紧闭,几人高的门头上挂副转让旗帜,风中孤零零地飘着。
她十四岁那年中秋佳节,楼中灯会还是群英荟萃、热闹非凡的。
那年明灯高楼、金碧堂皇,城中贵胄齐聚楼内,官家千金们衣香鬓影,儒生公子们以灯为彩头,以诗词论高低,向来不喜出风头的宗云谏,也耐不过她拉他袖子,喋喋不休的“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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