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麓之中,在一片噪晴的鸟鸣声里,浓荫深处,那始终紧闭着的两面黑漆大门终于打开了,从中快步走出来一名年老管事,向那跪在卢家门外阶下的人作了个揖,随即道:“你快走吧!
大长公主不会见你的!”
承平如此跪地已有一个时辰了,他抬起头:“求老丈再替我传一话进去,便说,我是诚心负荆请罪而来,求大长公主赐见。
只要她能消气,便是要我以性命偿罪,我亦甘心领受!”
管事见他油盐不进,连连叹气,拂手:“你怎不听人言?大长公主要你命作甚?她说不见,便不会见的!
你听我一劝,还是赶紧走吧——”
话音未落,只见门后又躲躲闪闪地出来了一个少年,走到承平面前道:“阿史那,你便是跪到天黑,也是无用!
这次我阿娘真的对你痛恨至极,你再不走,她发怒,怕是要不好看了!”
承平攥住了卢文忠一臂。
“你阿妹如今怎样了?”
他低声问。
“她没事了!”
卢文忠担心被母亲看到了责罚自己,一边回头看着身后门里的动静,一边推承平起来。
“阿妹什么都记起来了,唯独把你忘得干干净净,每天开开心心,高兴得很呐!
你放心吧!”
承平一呆,似喜似悲,愣怔之时,门里传出一阵杂乱的步履之声。
卢文忠扭头,看见母亲身边的管事娘子领着十几个健妇赶了出来,各执棍棒,气势汹汹。
又有家奴抬了只净桶,正从侧门里拐出,所过之处,丫头婢女,无不捏鼻纷纷后退,不禁顿脚:“坏了坏了!
叫你不听!
快走罢!”
说完自己慌忙躲了起来。
家奴将那一只满装黄白之物的净桶抬了出来,一时臭气熏天,承平依浸在思绪当中,定定跪在阶下不动。
管事娘子领人呼啦啦地涌出门来,叉手停在腰上,打量一眼,冷笑:“有酒不喝偏喝醋,良言难劝该死鬼!
来人,把这混东西打远了,再叫他尝尝咱们给他备下的醒脑汤,省得弄脏了家门,晦气!”
她一声令下,十来健妇便冲了上来,举起棍棒,没头没脑向着承平落下。
此番情景,和从前那一次承平挨打,并不相同。
那回长公主虽也领人打过承平,但场合毕竟是公主和驸马的婚礼,不过借机,略略惩治下他罢了,下手也是有分寸的。
这回却是真正暴殴,狠打了一阵,管事娘子又亲自上前,抬起一只船大的脚,一脚便将承平踹下台阶。
他翻滚而下,扑跌在了一道草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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