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爸爸上香吧。”
赵来景搁了手中的包袱和纸马,接过丁桂香递来的清香,认认真真地拜了三拜。
丁桂香着人高马大,认认真真上香的赵来景,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叹了口气。
不怪她家来景生气,实在是老太太太过偏心了。
老太太郑音容一生嫁了两回,前头生了一儿一女,大儿便是她的丈夫赵祥鹏。
后嫁的那一回生了一男三女,儿子便是赵祥程。
头一回成亲,依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第二次寡妇再嫁,又带着两个拖油瓶,虽然是波折了一点,但那后公公,他着实是老太太自己瞧中意的。
赵祥鹏性子好,能吃苦,还没成年便能自己讨口吃的。
他脑子也灵活,手脚利索,学东西也快,人也会来事,前几年吃大锅饭,他去河里摸鱼摸虾,对队里的拖拉机手殷勤备至,哄着人教了他,后来就学着开拖拉机了,公分拿得也高。
至于成家立业,他工作不错,成亲却晚,先将一母同胞的妹妹嫁了出去,这才给自己娶媳妇。
也因为耽搁了两年,自己的年纪大了些,他包袱一背,索性还去了邻村丁家做了上门女婿。
老太太郑音容以前算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闺女儿,据说还是不让闺女抛头露面,住在小阁楼的大户人家。
要不是后来没落了,家里人抽了大烟,将家业都败了,老太太肯定还得被缠个脚
对于大儿子去给别人家当上门女婿,她生气了好一段时日。
别的不说,前头的儿子去当了上门女婿,这叫人怎么说
肯定是说她和丈夫偏心眼,平时苛责到孩子了
丁桂香叹了口气,她识字不多,大道理也懂得不多。
但她知道,赵祥鹏小时候过得不容易,心里苦着。
在赵家,他着弟弟妹妹们,他们的爹是亲爹,妈是亲妈,兄弟姐妹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只自己和妹妹隔了一层
那种滋味,也许只能说,没有经历过的人都不能理解那份微妙,那份小心。
说是外人吧,他又不是外人。
但是有的时候,他想要计较,却又不能有太多的计较不然就是白养了他一场。
十几年的孩提和少年时期,谁上门来做客,闲聊的时候都要提上一句话。
“祥鹏呐,你要记着你爸的好,以后要孝顺,知道没。”
这话,谁都对他说,却不会和只比自己小四岁的同母异父的弟弟说。
因为,亲儿子孝顺亲爹,那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后儿子则不一样,没有血缘养不熟,要时刻敲打敲打,敲敲边儿鼓,给孩子紧紧神。
还稚气的赵祥鹏扒拉着面前的饭,也不敢多夹菜,听到这话,他不住地点头。
“嗯,叔,我都记着了,以后我会孝顺爸和妈的”
“好好,这才是好孩子。”
来人欣慰,举起了酒杯和上座的主人家又喝了杯酒。
对于赵祥鹏愿意来自己家做上门女婿,别人不知道,丁桂香是知道他心里想的。
他不是不知道老太太郑音容会不高兴,也不是不孝顺。
只是这么多年了,一直和人保证着他会孝顺,他会有良心,他会知恩,这些话他听得腻了,也说得厌烦了,不想再在后半辈子还一直听着说着。
只你一言我一语,似乎不多,但每个人都说上一句,那便往心里又添一份重量,直到它们细细密密的压来,沉甸甸的,带着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
一切的一切,也让他心中的想法更加清晰,那是弟弟妹妹的家
唯一同父同母的妹妹出嫁了,赵祥鹏也想走出去,给自己寻一处能喘息的地方。
所以,后来同母异父的弟弟赵祥程出了意外去世,赵祥鹏想了又想,没有将赵来云接到家里来。
只是,他往老太太郑音容那儿送的钱多了起来,让侄子赵来云在他自己家里长大,不要拘谨,快活自在,衣食也无忧。
在赵祥鹏来,这样的安排才是妥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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