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玉屏县政府对步行团颇为欢迎,但贵州的老百姓对步行团是避之唯恐不及,步行团每到一地,虽然当地官员都告诉老百姓不必害怕,可许多村民都提前躲进了山里。
贵州的老百姓似乎都起得很晚,早上十点钟以后还有好些铺子没开,可到了晚上贵州的店铺也早早就上了门板,并不比外省关得迟。
在贵州让步行团最为触目惊心的风景就是大片大片的罂粟花。
初入贵州境内,大家看到路边开放着白的、红的、淡紫的、粉红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绽放,花朵大且张扬,一簇簇得十分绚丽夺目。
同学们纷纷感叹这花朵的美丽。
后来才知道,这就是用来制作鸦片的罂粟,大家都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美丽的花朵怎么会制作出祸国殃民的鸦片来。
贵州之所以罂粟花遍地,不是老百姓自愿的,而是贵州当地的军阀逼着老百姓种鸦片,如果老百姓不种,就要被征收高额的“懒税”
,如果老百姓种一年鸦片,只要交一年的税,然而种一年粮食却要交三年的税,如果第二年还种粮食,则要交七年的税,逼得老百姓不种也得种了。
有了土地上大片的罂粟花,鸦片自然也可以在市场里公开售卖,虽然打大街上四处贴满了禁止抽鸦片的标语,可是在贵州不仅大人吸鸦片,就连小孩子也都“上行下效”
跟着上了瘾,当地人甚至还流传着一句俏皮话:只有娘胎里的人才不会抽鸦片。
步行团在贵州路遇的百姓普遍较为孱弱瘦削,恐怕是跟长年累月的抽鸦片有关。
步行团甚至还流传出了一个故事,有一次几个步行团的同学在路边小饭馆打尖儿,一个十六岁的小孩笑嘻嘻地过来讨钱,他身材如豆芽菜一般,面孔灰黑,一看就是惯抽鸦片的,他竟然身手跟那几个同学讨钱,同学们问他要钱是不是为了抽鸦片,他毫不避讳,嘻嘻地笑着露出黑黄的牙齿,说自己一天要吃两钱的烟膏。
步行团的同学都说抽鸦片不好,劝他戒了,他摆摆手说他也知道抽鸦片不好,可是解不掉了,后来见讨不到钱,少年满不在乎地又去寻找别的路人了。
步行团一路沿着水经过到镇远沿着公路走要140里,但走小路只要90里,因此步行团继续延续走小路抄近道的作风踏上了旅程,实打实地体验了贵州的“天无三日晴,地无三日平”
。
小路在水的山谷里,出青溪县城之后踩着半山腰的羊肠小径到了鸡鸣关,细雨连绵不绝,道路泥泞湿滑,十分难走,步行团成员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不断地上坡下坡走得人筋疲力尽,步行团翻过荔枝坳、小溪坳,走到草鞋坳想休息一下,顺便打尖儿。
步行团在草鞋坳的一个街边小摊买米粥喝,米粥滋味寡淡,也填补饱肚子,但大家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吃完饭大家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赶路,贺础安不知怎么有些闹肚子,胡承荫和陈确铮陪他多休息了一下,山间山雾弥漫,转眼就跟大部队失散了。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一户人家跟前,这家的房屋十分破败,木梁从泥土中裸露出来,但从门内隐隐透着光,他们便想进去问问路,进屋之后,三人都问道一股类似腐肉的刺鼻气味,一个男人在角落靠着墙壁躺着,他面容掩盖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但应该不会超过四十岁,他看到他们三人也跟没看到一样,只是嘴里一直喃喃着:
“水,水,水……”
胡承荫去桌上看,发现桌上的水壶里滴水全无,准备把自己随身带的水壶递给他,被陈确铮拦住。
陈确铮仔细打量哪人,发现他面容枯黄,且脸部有肉瘤状突起,十分恐怖,最可怕的是他的手和脚,有一些指头已经残缺了。
“快走!
他是麻风病人!”
三人夺门而逃,一下子好远才停下。
“完了,我们不会被传染上吧?”
“放心吧,麻风病是接触传染,我们进去没多久,而且我们也没有跟病人直接接触,应该不会被传染的。”
“那个人……他不会死吧?”
胡承荫缓过神来,想起了那个麻风病人。
“看他那个样子,应该活不了多久了,现在我们国家没有治疗麻风病的特效药。”
陈确铮叹了一口气。
就在三人惊魂未定之时,竟然发现大部队就在前面,三人一路狂奔,竟然歪打正着赶上了大家,步行团继续上山下山、登高爬坡,经蕉溪镇到两路口,随后到达镇远县城。
镇远县城是黔东重镇,且有公路通过,且有水之便可以通民船,水路货物都要经过此地,因此商业较为发达,但此地自清代以来一直有苗民作乱,清政府将镇远定为平苗大本营,数十里之外的山里就是散落的苗寨,但近年来苗汉互不滋扰,相安无事。
贺础安在贵州最大的感受就是这里的教育条件跟湖南有天壤之别,湖南一个小县城都可以有十几所小学和几所中学,但他们经过的贵州县城一所学校也没有,有小学的已经算最好的了,因此贵州老百姓的文化程度都很低。
“教育是民族的希望,地方教育办不好是肯定发展不好的。”
贺础安每到一地都要了解一下该地的办学状况,贵州教育之落后让他时常叹息。
“贺老师,你以后要是以教书育人为业,定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老师。”
贺础安没有回答,他是一个默默做事的人,不喜欢夸口自己的宏伟志向,他以前并没有深思熟虑自己未来究竟该走哪条路,但不知不觉之间,一颗小小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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