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时,科林斯的冬天彻底结束,只是料峭春寒仍未完全消融,当春光遍及科林斯湾。
葡萄藤长出了新叶,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是祭祀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狂欢节。
如果说阿波罗的信徒是克制的,那么狄俄尼索斯的信徒则大概是天底下最疯狂的。
女人们会穿上自己最鲜艳精美的衣服,举着火把,上街,男人们则通宵达旦地喝着葡萄酒,祈祷这一年的丰收。
尤妮丝小时候是不过酒神的狂欢节的,因为色雷斯诗人俄耳浦斯正是被狄俄尼索斯狂热的女信徒活生生撕成碎片而死的。
她那个时候幼稚得很,听说俄耳浦斯和妻子并没有完美结局便要摔掉自己的里拉琴,听说俄耳浦斯死于狄俄尼索斯的信徒之手,便拒绝参与酒神狂欢节。
后来是西莉亚告诉了她关于酒神的故事,狄俄尼索斯的恋人,美少年安普罗斯被人害死,他伤心欲绝,祈求宙斯将人变为一棵葡萄藤,而他每日与葡萄藤作伴,最终用结出的果实,酿出了使世人狂热而又心醉的东西酒。
她知道科林斯人对于葡萄酒的热,她虽然小小年纪,但每次见父亲眯着眼睛品酌葡萄酒时,也总是跃跃欲试。
她有些意动,趴在窗台上,悄悄地听外面狂欢的音乐。
于是她拾起了自己的里拉琴,带着年幼的阿罗,坐到了宫墙上,着城中主干道游戏的队伍,像是被那样欢乐的气氛所感染,也跟着摇晃着躯体,奏起了怀中的里拉琴。
于人而言,快乐总是无法拒绝的。
这一年由于老国王新丧,所以酒神的狂欢节并不像以往那样热闹,连队伍都没有组织起来,只各家在自家的葡萄藤架下面宴请亲朋好友,弹弹琴,唱唱歌,展望一下新的一年。
科林斯王宫里也是如此。
只不过与别家不同,新任国王一家的家宴并没有平民那样欢乐,他们沉默着饮酒,年幼的狄黛米把玩着酒杯,有些好奇的了自己的母亲西莉亚,又了低头喝酒的哥哥阿罗。
西莉亚放下酒杯,斟酌着,用小心翼翼地语气跟他说“阿罗,苏尔庇西亚已经长大了,你跟她的”
“父亲当年提起的时候我就已经拒绝了。”
阿罗头也不抬,冷声截断了母亲的话。
“可是你也快二十岁了。”
西莉亚皱了皱眉,“狄黛米还小,母亲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我怕你会觉得寂寞。”
阿罗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抬起眼帘来,望向自己寝殿的方向,说“不会。”
阿罗与母亲和妹妹用餐的时候,尤妮丝坐在他寝殿的窗台前调整那把声音已经有些喑哑的里拉琴的弦音。
自尤妮丝留下来以后,阿罗便遣散了自己的所有侍从,以至于这处作为国王寝殿的院落,竟安静冷清得像是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不是不知道侍从们背地说这个来自雅典平民人家的新国王脾气古怪,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与母亲西莉亚的仁慈相反,他是根本不在乎。
所以他也并不在乎这些将领们是否支持他发动对斯巴达的战争。
尤妮丝知道他从小执拗,可是没想到他长大后,这份偏执更是有增无减,她每次警告阿罗,阿罗都会将自己挂在她的身上,撒娇般说“姐姐,你也觉得我是错的吗,你也要像他们那样,觉得我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雅典穷小子吗”
然后,趁尤妮丝辩解的时候,用随身的小刀在自己胳膊上划上一个小口,笑着说“姐姐饿了吧,快来用餐。”
而闻到这个味道的尤妮丝,也基本失去了跟他辩解的理智。
这样的事情循环得久了,久到尤妮丝以自己离开座位要挟,他才急匆匆发誓说不再提发动战争的事,如此,也算消停了。
尤妮丝虽然没有参加这一年的酒神节,但胜在如今她的听力比从前强过十倍,不用爬上宫墙,也能听见外面的狂欢乐曲,她笑着跟着音乐声晃了晃,然后放下了修理里拉琴的工具,尝试着拨了拨第一根弦,弦音清正,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把调好琴音的里拉琴放回原处,然后听见了一个细微的脚步声。
她立马化为黑烟,飘出窗外,浮在太阳底下,见已经四岁的狄黛米跌跌撞撞地走到院门口,探头探脑地望向院内,院子里空落落一片,她提着裙摆小跑到了寝殿门口,在见窗台前的桌上那把放置着的里拉琴,和空无一人的寝殿内后,撅了撅嘴“明明刚刚听见里拉琴的琴声了。”
尤妮丝没想到这个时候应该参加母亲和哥哥的聚会的狄黛米会偷偷跑过来,一边觉得自己疏忽,一边着狄黛米偷偷摸摸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狄黛米垂头丧气地扶着门框想要走出去,不过她没留意自己已经走到了台阶前,眼就要脚下落空,摔下殿前阶梯时,尤妮丝已经飞快现形,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这一瞬,一个小孩,一个大人都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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