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尤妮丝耳边炸起,尤妮丝肩膀微微一颤,然后怔怔地着他,月光轻柔地洒在他隆起的眉骨和挺直的鼻梁上,他微微张着嘴,似乎是有些惊愕,但是黑色眼睛里却酝酿着极为复杂的感情,像是狂喜,又像是悲伤。
尤妮丝着倒映在他眼中的自己,肤色白得瘆人,脸颊上染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
她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脸,然后埋下了头。
“姐姐”
然而对方并没有放过她,她只能听见那个声音离她越来越近,那股极具诱惑性的鲜血的味道又钻入鼻腔,使得她全身都激动得颤栗起来。
“不要”
她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离我远一些”
“姐姐,是你吗”
然而他还在执着地问着,尤妮丝可以非常清晰地听见他语气中的焦躁和不安,她只能摇头,语无伦次地说着我不是,然后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种对于她而言已经过于陌生的人类温度使得她愣了愣,她慢慢地将脸从手掌间抬了起来,血红的双眼微微睁大,直愣愣地着对方。
阿罗的表情也有些发怔,他触碰在她肩头的手有些颤抖。
“你”
他开了口,喉结上下滑动,但终究没有将这句话说完整,他的手微微上移,触碰到她的下巴,又用拇指指腹轻轻擦拭着她脸颊上那些已经干涸的血迹。
尤妮丝木然地任他触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样温柔到近乎小心翼翼的碰触,更贪恋人类这比仲夏阳光更加和煦的温度。
“你回来了。”
他还是把这句话补完全了,“你回来了,姐姐,我等了你好久了。”
尤妮丝张了张嘴唇,然而见阿罗离她越来越近,然后在她冰凉的额头留下一个滚烫的吻。
“你回来就好。”
他将尤妮丝带到了自己的寝殿中,唤人准备了一盆热水,让尤妮丝坐在床榻上,自己则单膝跪在她的脚边,用被热水沾湿的帕子给她擦拭她脸上的血痕,尽管他已经知道她的皮肤坚硬得如同巨石,但手上的动作仍是小心翼翼的,仿佛自己对待的,是一朵初初绽放的玫瑰花花瓣。
他在这一过程中一言不发,黑色眼睛专注地盯着她唇角的血污,这倒让尤妮丝想起他们小的时候。
阿罗从小就对政治和战争没有丝毫兴趣,他更喜欢的,他喜欢竖琴,喜欢诗歌,还跟平民区的雕刻工匠们学会了雕塑,他十一岁那年给尤妮丝刻了一尊小巧的石像,身量刚刚抽开的少年半蹲在她身前,埋着头,专注地用小小的刻刀雕琢那块粗糙的大理石,她当时笑着说科林斯的王子不需要学会雕刻也能活下去,男孩儿抬起头,认真地说道“可是我是为了想给姐姐刻一尊石像才去学的。”
阿罗一直如此,专注,认真,执拗。
仿佛是察觉到尤妮丝的目光,阿罗抬起眼来,正巧与她对视,他将帕子扔回已经被染红的水盆里,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了烛台前,拨了拨灯芯,火光更加热烈,在他的脸颊上投出激烈的光影。
“睡吧。”
他说。
尤妮丝坐在床沿上,说“阿罗,我是个死人,不需要睡眠。”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阖了阖眼帘。
尤妮丝笑了笑“我没想到会让你到我这么狼狈的一面,其实我只是打算再回来一眼,就一眼,过之后,我就会离开的”
“为什么要离开。”
她话音方落,阿罗便已经扭过头来,眼神灼灼地着她,她愣了愣。
阿罗之前的沉默让她以为这个当年会连写十几封信咒她快点死的孩子已经长大成熟了,可这与当年他送她出嫁时如出一辙的眼神,又让她略有些恍惚,她微微低下头,手指攥紧了床沿上的床单,片刻之后,她抬起头,直视阿罗,翘起嘴角,说“阿罗,我已经跟你不一样了,我我是个怪物。”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微微闭上了眼睛。
亲口说自己是一个怪物,就好像是将那柄剑又插回她的腹中一样,让她痛苦难忍。
“你发现了吧,我的肤色惨白,毫无血色,肌肤僵硬而冰冷,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就像是一具会行走会说话的尸体。”
她说着又笑了笑,“其实我现在就是一具尸体,我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还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而是两年多过去了,再不愿相信也只能接受,我是一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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