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说说而已,在刘兆吉采集民歌的过程中经常给与指导,据我所知,现在已经采集了一千多首了,此后他们在行军路上常常交谈,闻先生对刘兆吉很喜欢,时常很亲切地叫他“mr.刘”
,两人的相处俨然朋友一般。
步行团到安顺的时候,好几个安顺中学的中学生问讯前来拜访闻先生,刘兆吉提议他们读闻先生的《红烛》和《死水》,闻先生却反对,说自己的诗写得不好,没有活力,不该介绍给年轻人,足以想见他的自谦和进取心。
我们在沅陵的时候被风雪阻隔了好几天,我跟闻先生还有刘兆吉、向长清、牟光坦等几个学生坐在四面透风的旅馆里用稻草铺成的地铺上,畅谈着诗歌,向长清提议由闻先生领导他们组织诗社,闻先生说他如今写诗都要向年轻人学习,但答应帮助同学们创办诗社,在大家的盛情邀请下,我也成为了未来诗社的指导老师。
莳芳,闻先生真的是不能多得的好旅伴,每处风景都感叹,所有事物都新奇,不时引吭高歌或是提笔作画,真乃风流名士也,在晃县的沅江滩头我们举行了一个小型的营火晚会,闻先生在沅江边大声朗诵《离骚》,铿锵有力地昂首地说出“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那一刻沅江似乎变成了汨罗江,屈原的英魂似乎附着在了闻先生的身上,大家看着滚滚江水,久久不能平静。
虽说黄师岳倡导军事化管理,但步行团的学生们毕竟没有经历过长时间行军,开始的时候个个的脚上都磨出了血泡,后来渐渐地也都磨练出一副铁脚掌,虽然每天的队伍稀稀拉拉地拉得很长,不成个样子,但每天五点半厨工放饭的时候,每个人盛菜的镔铁小盆都已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了。
开始的时候伤病号可以申请搭行李车走,渐渐地大家脚力渐增,就没有人搭车了。
步行团的几个学生也甚是了得,在湘西居然跟土匪遭遇上了,他们还做了朋友,托那几个学生的福,我们还吃上了土匪送的野鸡做的“叫花鸡”
。
莳芳,我知道你肯定最担心我的状况,你真的不用担心,我已经锻造出一副钢筋铁骨出来,草鞋穿得惯,绑腿也打得好。
我敢说,这一路的经历,这一生也只有一次。
我们被风雪阻隔在沅陵时,恰巧临大的中文系教授沈从文也在沅陵,他哥哥的新房已经建好,只是尚未油漆,美其名曰“芸庐”
,我们所有老师就在芸庐里住了五天,风雪夜里,我们聚在一起,用毯子裹住双腿,饮酒暖身,席间大家海阔天空,纵情长谈,他们个个都是自身领域内的翘楚,我默默聆听,有“久旱逢甘雨”
、“胜读十年书”
之感。
莳芳,我很想你,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成为步行团的一员。
这一路饮食和居住条件的贫乏早已不值一提,精神上的丰盈和自足让我每天都活在新奇和兴奋之中,如诗如画的风景让所有人都变得浪漫起来,嚼着烤白薯的嘴里可以吟咏出“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
步行团的每一个同学,都是未来复兴中华不可或缺的力量,我们大家都是为了我们的祖国走向昆明。
莳芳,这桐油灯的油快燃尽了,我也该搁笔了,期待你今夜入梦。
你的曦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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