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萧元朦朦胧胧恢复过来意识,身下软绵,仿佛云絮正托承着他,鼻息里盈满叫他心神愉悦的说不出来的香气,如兰如芷,他便如此在半昏半醒里悠悠荡荡浮浮沉沉地体味着这种稀少的感觉,终于睁眸之后,惊奇发现,自己趴卧在一张极是宽敞的大床上,床栏雕花,围帐静垂着流苏金钩,而他的脸颈,正深深地陷入一只蓬软的散发着兰芷香的丝纱枕上。
在短暂的几息脑海空白之后,左肩后背传来的隐隐抽痛之感令他倏然完全地清醒过来,也连接上了昏倒前的记忆。
他晕眩,竟立不住,她应是被他吓住了,惊慌地从后胡乱抱住他的腰腹,想以自己的力气来承托住他。
此刻他转醒,卧在寝堂最深处的这一张属于她的香木床上,占着她的枕……
他倏然转面,眼寻着她,接着,心迸出了一阵轻微的悸跳。
原来她就在近旁,近得能叫他一眼就看到。
她正跪坐在屋中靠窗而设的一张台案前,握了笔,正在绘着什么图案的样子。
案上的画纸很长,一部分沿着台案的边挂了下来,裴萧元看见是花朵和穿飞的蛱蝶,像是用作窗前卷帘的画样。
红烛光里的她,也还是裴萧元昏倒前的装扮,只头上那用一支长簪绾就的懒髻看去愈发松散,一绺青丝已从簪头里滑落,贴在了她的颈耳之畔。
她便如此垂着面,低下额,在深夜这一片静谧的烛光里,静静地绘着画样。
梦耶?真耶?
“你醒了?”
正当裴萧元不由发了几分怔时,忽然她抬起面,望了过来,接着,不待他应,搁笔离开画案,趿上一双云头软便鞋,朝他走了过来。
裴萧元不顾伤肩牵动,猝然一个翻身,人挺坐起来。
不料被衾随他这起身的动作从身上滑落,堆在了腰腹。
他这才惊觉自己上身依旧□□,并无衣物遮身,忙四顾寻衣,要下床去,听到她道:“你哪里都不要去!
勿再乱动!”
此时她已走到床前了,从床头的一只置架上为他取来预先备的一件白色绢地衩衣。
“我帮你穿。”
裴萧元和她四目相交,终于,顺从地在她的帮助下套上衣裳,遮住了身体。
“此刻什么辰点了?”
他沉默一下,发问。
“丑时三刻。
离天亮晨鼓还有几个时辰。”
她应,眼睛垂落,目光看着襟带,替他系上。
裴萧元从醒来和她说话后,便有一种感觉,她似乎有些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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