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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骇然冲到断栏边往下一看,如衣掉落在草地里,头颅旁晕开了一大摊刺眼的鲜血,将他身上锦衣与周围草地都染成了血红。
「景我非,你竟然杀了他!
」苌家长子一把扯住主人,大叫大嚷道:「死了人了,死了人啦!
还不快去报官!
」
主人面如死灰,丝毫没有挣扎。
我却惊得连呼吸也停了──主人啊主人,你明知苌家长子的目的就是要激怒你,你为什麽还要失控地往他的圈套里钻!
衙役很快来到,将主人带回官衙。
众目睽睽,都看见了他推如衣落楼,如板上钉钉,毫无回旋余地。
那官爷也曾和我那主人称兄道弟,现今受了苌家的重赂,与苌家长子沆瀣一气,竟毫不念往日情面,径自定了死罪往上呈报。
夫人闻知噩耗,哭得死去活来,要我陪她去苌家跪地苦苦哀求,又应承送上景家全部家产,只求苌家长子放过主人。
苌家长子犹在悻悻作态:「妹子快起来,我非怎麽说也是我的堂妹婿,我怎麽忍心见他掉脑袋呢?只是官府难以通融,不过妹子你放心,我这做兄长一定替你好生打点。
」
夫人信以为真,对他千恩万谢。
我实难相信那个阴险小人,回府後思量再三,叫了个靠得住的人,快马去江南舒家。
舒家立足江南,已有多年,虽主营商,但族支绵延,入仕的也不在少数,或许能救得主人。
若非事关主人生死,我是万万不会派人去舒家。
只是那舒公子,是否还肯顾念旧情营救主人?……我忆起那天他咳在衣袖上的点点殷红,苦笑著不敢再往下想。
我等得望眼欲穿,送信人终是风尘仆仆归来,一脸的沮丧──舒公子的胞弟,也即是舒家的当家人倒还算客气,并未将他拒之门外,还赠了他骏马回程。
「可是舒当家的说,舒公子已离开了舒家,在他乡定居。
舒家朝中也没什麽人物,帮不上忙。
」送信人越说越小声,吞吞吐吐道:「他还说,舒公子前几年从咱们蜀中回去後,病得不轻。
景管家,我听舒当家的口气,对景大先生很是不满,舒家是肯定不会帮忙的了……」
我默然,暗恨自己早知这结果,何苦还要去自取其辱。
而今,也唯有将最後一线希望寄托在苌家长子身上。
我遣散奴仆,加快变卖了泰源号名下各处产业,连景府也卖了,与夫人栖身府邸附近的小茅屋,将银两源源不断送去苌家和衙门。
那两人眉开眼笑,拍著胸脯说定会为主人说情,换个酒醉误伤,从轻发落。
不久後一纸文书,却将我和夫人的盼望撕得粉碎。
主人被判秋後处斩。
那两个贪得无厌的禽兽,吸光了主人半生的心血,还不肯放过他,非要置他於死地。
我悲愤欲狂。
夫人再也经受不住这打击,一病不起,在主人问斩之日的前几天咽了气。
可怜这温婉无争的女子,最後入殓时竟连口像样的好棺木也没有,只得一口薄皮棺。
我葬了夫人,收拾起屋里最後一点值钱器物拿去典当,为主人买好寿衣棺材,随後去了死牢。
牢头曾收过我不少银两,便没为难我,放我入内去见主人最後一面。
主人下狱後,我还未能见过他。
我料想他落在苌家长子手中,必定遭罪,可此刻亲眼得见,我还是无法相信,面前这躺在草堆里的一团血肉模糊,真是我那风华绝伦的主人。
他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血脓与破烂的衣服碎片凝结在一起,已分不清颜色,散发著伤口溃烂的恶臭。
被上过夹棍的双腿未得医治,肿得像两个水桶,而那修长十指,全被夹碎了指骨,连指甲也被拔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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