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挥手不耐道:“人都死了,线索早是断了,还定什么,你这便回府将养,不必到天牢去了。”
陈则铭几乎窒住,半晌才压制住发抖的声音道:“……臣遵旨。”
皇帝看了他一眼,突又有些心软:“到御医那去拿些伤药,好好休息。
往后的事,朕自有定夺。”
有人上前来将他锁链去掉,陈则铭重重叩了个头,低头退了出去。
出屋时,听皇帝对那少年柔声道:“你就仍住你叔父的旧宅子吧……朕赐些宫女与你,以后常到宫中行走。”
陈则铭猛然转身,掀帘出屋。
回到家中,母亲见了他身上伤痕,掩面流泪不止,陈睹连连叹息:“查清了就好,查清了就好啊!”
他告老后,舒心日子已经过了多年,不过问俗事太久,猛然间听说儿子下了天牢,骤然间居然有些失措。
这一下见儿子无碍回来,才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却又总是忐忑难安。
陈则铭含笑道:“是孩儿不好,劳父母忧心了。”
说到后面,不知为什么却撑不住那个笑容,略一低眉,泪水便悄然落了下来。
吴过仍在负责此案,既然牵扯如此之大,自然还是需要给天下及朝野一个交代的,哪怕那的确只是一个交代。
不多久,圣旨下来了,那地契被证明是伪造的,据说这地契出现得也很是神秘,却是连着一封检举信一道,于某日在大理寺卿退朝时,从路旁被扔入轿中的,查不出是何人所掷。
而韩公公的密奏依然生了效果,陈则铭被罚一年俸禄,以惩戒他的不作为,并命他伤好后,重赴前线,继续主掌帅印,戴罪立功。
陈则铭养伤期间,吴过也常来探望,他京中无亲无故,虽然已有了府邸,可到底冷清,所以除了探病,只怕还有些蹭饭的意思。
吴过对他受罚一事,倒颇为不平,据他自己说,也曾在皇帝面前力争过,可皇帝不以为然。
陈则铭听着也不言语,面无表情。
过了段日子,伤养好了,再上边关,监军却换了人。
陈则铭松了口气,要他每日再毕恭毕敬地面对韩公公,实在也是种酷刑。
在他离开的期间,皇帝派的人倒不离谱,是朝中最长守城的一位卢江平将军,可见对他的攻守之策,皇帝还是赞同的,并不糊涂。
这倒不出陈则铭所料,罚俸一年,本就是最轻的惩罚,该是做给人看的,只是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陈则铭却再也没兴趣去猜。
律延趁他不在,曾发动过几次猛攻,想趁虚而入,卢江平居然在那些攻势中仍将城守了下来。
见他到来,卢江平笑道:“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陈则铭笑了笑:“哪里,换了我,只怕不如将军。”
他倒不是谦虚,坚守并不是他所长。
两军对垒,律延远远望见他银白盔甲,红樱如火,不禁笑了笑。
叫了人到阵前喊话:“陈将军,听说那昏君不分青红皂白,将将军拿了下狱,如今尚能全身而出,实乃你我之幸!”
陈则铭冷冷看着对面军中众人拥立的那条人影:“何必猫哭耗子。”
律延又派那人上前:“我匈奴战将也多,可无一人需如将军一般,委曲求全,置身人下,这大概也是汉人与我们匈奴人的不同吧!”
众人倒还不大明白他言下真意,并不在意。
陈则铭一听,置身人下四个字分明另有所指,万万料不到他竟然拿这事在人前来辱自己,不由脸色骤变,心中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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