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也不回。
吴酩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忽然觉得自己跟Brit有了点共同语言,至少此时此刻,他俩面面相觑。
“你们怎么找着这地方的?”
吴酩干巴巴地问。
“只能说花很多钱。”
Brit侧目看着老板的脸色,干巴巴地答,不过他还是把吴酩当朋友的样子,小声咕哝:“小吴,你怎么想到这种地方的……”
“我在这儿帮工。”
“哎,其实还好啦,找到就好。”
谢明夷从祝炎棠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注视着吴酩,仍挂着翩翩微笑。
吴酩也认认真真看了谢明夷两眼,“是啊,把人找回来了就好,”
他轻轻叹口气,转身爬梯子去了,“既然这么不容易,就好好对人家,把王牌给立住了,别老欺负他压榨人劳动力。”
事实上,祝炎棠放着一大堆工作不管,要求再留一夜,绝非一时兴起。
他认为自己还有事没有和吴酩说清楚,而那些事的重要性导致他必须当面说。
可是晚餐的时候,吴酩不见人影,问谁谁也不知道。
他借着夜跑的机会,从一个老板一个助理三个保镖的包围中溜走,几乎绕遍了全寺,也打了电话发了微信,都是毫无回音。
怎么回事?洗过澡后,祝炎棠枯坐在床上琢磨,他隔壁还是没动静,也没灯光。
长久的寂静使他格外清醒,开始换位思考——上午是自己太过分吗?是的。
那样贸然地叫吴酩下来,和谢明夷打照面,然后又那样任性地自己走掉,留下那个诡异的三人组合,最难受的会是谁?
一想明白这个,祝炎棠就追悔莫及。
倘若当时能够冷静一些,他就会考虑到吴酩的感受,可他当时偏就根本不冷静,谢明夷的突然袭击就像雷劈在他脑袋上,他碰巧路过,碰巧看到吴酩,叫他下来说话是一种本能。
说上那么两句之后,自己紧绷的心脏确实好受了许多。
而此刻他恨不得打自己两拳,面膜都不想敷了,祝炎棠套上外套拿上手机,又一次地出门寻找,夜里的寺庙黑得仿佛另一个维度,风也狂啸呜咽。
祝炎棠记得,吴酩怕鬼,前些天找他借iPad下载钟爱的恐怖片看,那人都要胡扯一堆“在庙里看那些玩意儿是大不敬,会招东西”
之类的封建迷信。
所以,假如,现在吴酩和自己一样,在这重重叠叠的山寺之中乱晃,甚至迷失——
祝炎棠都快被自己心中的不安惊呆了,好像一团火砸进手里,还是自己点的,于是只能好好捧着。
他先前根本就不是愿意捧火的人。
约莫十一点半,只要是门能打开的,祝炎棠连最偏的殿也去过,一无所获。
正当他蹲在台阶上,看星星都心生厌烦时,收到一条消息:“晚上没看手机,有事?”
祝炎棠心口放松了些,那种狠压转为愕然,他盯着对话框上方的那个名字,回道:“你在哪里?”
回信只有三个字:“快睡觉。”
还有一个黑眼圈熊猫的表情包,意思是熬夜就会这样。
祝炎棠没有追问,又在原地蹲了十几分钟,腿麻了才往回走。
回到房间时脑袋冻得发疼,他注意到隔壁还是黑的,却没勇气去敲敲门,看看吴酩到底是熄灯睡了还是还没回来。
的确,现在又能做什么呢?连自己的那些担忧,似乎都是无理的、多余的,更何况那些本来打算要和吴酩说的话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不过是想好好道别,因为太久没有经历临别的措手不及,他明确地感到不舍。
但也仅此而已。
他似乎是最没资格说珍重再见的那个人。
于是祝炎棠缩进被子里,看着黑,还有窗子透进的、含蓄的月,一直清醒。
脑海中冲来冲去的似乎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台词,自己的,别人的,有人在哭诉,有人在狂笑……又似乎是些别的,眼睛闭上了,月光和混乱的文字却还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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