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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几个丫头打着灯笼过来,提着精致食盒,要往东园那头去。
梦迢喊住问:“今夜老爷请的谁的客?”
领头的丫头福了个身,“主客是泰安州知州庞大人,格外还有两位陪席的举人相公。”
“谁应酬的?”
“老太太与梅姑娘。”
梦迢要了盏灯笼,侧身让她们去。
再行几步,星密月皎,柳庭风静,惨白的大月亮在头顶照着,使梦迢的脸像被一捧霜搓洗过,彻底洗净了“张银莲”
,她又是白得惨烈的梦迢了。
彩衣挽着她,撅着嘴嘀咕,“梅姑娘都病了好些日子了,今日又好了?”
这梅姑娘正是梦迢的义妹,全名叫作梦梅卿,原是个小叫花子,是梦迢与她娘那年逃难济南路上撞见的。
被她娘收在膝下,认了个干女儿,也随了老太太的姓。
梦迢与梅卿一处这些年,硬是没处出什么姊妹情谊来,彼此面上客气,私下里都是淡淡的。
晓得她病了几日,梦迢原该去瞧,偏又给董墨这桩事绊住了脚,一连竟有好些时日两姊妹没打过照面。
梦迢将灯笼塞给彩衣,声音已然转为寻常的尖利刻薄,“我哪里晓得?她是哪个名上的人物,也值得我留心惦记?你见天瞧我哪里抽得出个空去看她?大约是好了吧,得空我再瞧去。”
彩衣晓得她与梅卿关系平常,识趣地低了头。
隔一会拿眼偷瞧她。
她那一张脸分明没有表情的,但那张天生向上翘着的嘴生硬地弯成了个笑,似乎是谁用刀将她紧闭的双唇割开,红得发暗的胭脂是唇间涌出来的血。
比及夜阑,屋檐上滴答、滴答坠着水珠子,越来越慢吞吞的韵节。
槛窗大敞,斗帐半撒,梦迢欹在床上,要睡睡不着,就着床头银釭,将妆奁翻倒出来,检算家底。
细数下来这一年又添了五万宝钞,打算着现银子在手上也没个用道,不如置办成田产要紧。
正好东园那头散席,孟玉归到正屋里来,脱了薄氅踅至床沿上坐着,随手拾了张宝钞瞟一眼,懒散疲倦地笑了笑,“你的钱搁着也是白搁着,家里的吃穿用度也不要你开销,你留些放利的本钱在身上,余下的,我替你去办些田地,比现银子稳妥许多。”
梦迢叠着腿儿伏到他肩上去,一时间竟露出些娇态,“我也正这样打算呢,娘不是也托你置办田地?我们俩的田地庄子挨得近些最好,管事的打理起来也便宜。”
“哪有这样巧的事,要挨一处就有挨一处的?我去寻吧。”
说着话,孟玉顺势一倒,枕到她裙上去,仰着一对多情的桃花眼,抬手抚了抚她的腮颊,“辛苦你,大雨天的,又在外头奔波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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