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以作坐到七八点钟,不留吃晚饭,也成了一件窘事。
再加上对楚娣的窘,两下夹攻实在受不了,她想秘密出门旅行一次,打破这恶性循环。
但是她有个老同学到常州去做女教员,在火车站上似乎被日本兵打了个嘴巴子——她始终没说出口来。
总是现在不是旅行的时候,而且也没这闲钱。
有天晚上他临走,她站起来送他出去,他撳灭了烟蒂,双手按在她手臂上笑道:“眼镜拿掉它好不好?”
她笑著摘下眼镜。
他一吻她,一阵强有力的痉挛在他胳膊上流下去,可以感觉到他袖子里的手臂很粗。
九莉想道:“这个人是真爱我的。”
但是一隻方方舌尖立刻伸到他嘴唇里,一个干燥的软木塞,因为话说多了口干。
他马上觉得她的反感,也就微笑著放了手。
隔了一天他在外面吃了晚饭来,有人请客。
她泡了茶搁在他面前的时候闻得见酒气。
谈了一会,他坐到她旁边来。
“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昏黄的灯下,她在沙发靠背上别过头来微笑望著他。
“你喝醉了。”
“我醉了也只有觉得好的东西更好,憎恶的更憎恶。”
他拿着她的手翻过来看掌心的纹路,再看另一只手,笑道:这样无聊,看起手相来了。”
又道:“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你太太呢?”
他有没有略顿一顿?“我可以离婚。”
那该要多少钱?
“我现在不想结婚。
过几年我会去找你。”
她不便说等战后,他逃亡到边远的小城的时候,她会干山万水的找了去,在昏黄的油灯影里重逢。
他微笑著没作声。
讲起在看守所里托看守替他买杂誌,看她新写的东西,他笑道:“我对看守宣传,所以这看守也对我很好。”
又道:“你这名字脂粉气很重,也不像笔名,我想著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化名。
如果是男人,也要去找他,所有能发生的关係都要发生。”
临走的时候他把她拦在门边,一隻手臂撑在门上,孜孜的微笑著久久望著她。
他正面比较横宽,有点女人气,而且是个市井的泼辣的女人。
她不去看他,水远山遥的微笑望到几千里外,也许还是那边城灯下。
他终於只说了声“你眉毛很高。”
他走后,她带笑告诉楚娣:“邵之雍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说他可以离婚。”
那麼许多鐘点单独相对,实在需要有个交代。
她不喜欢告诉人,除非有必要,对比比就什麼也没说。
从前跟比比几乎无话不谈,在香港也还给楚娣写过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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