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待全船的人都走光了,撑渡船的人,索性将渡船上的锚,向沙滩上抛下去,铁链子哗啦啦一番响。
太阳已没有了力量,倒在地上的人影子,渐渐地模糊。
两个撑渡的人。
一个年壮的上了岸,向到街的大路上走去。
一个年老的人,展开了笠篷,人缩到篷底下去。
立刻全渡口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只是那微微的江风,吹着水打在有芦苇的岸线上,啪啪作响。
小秋的心里,本来不大受用,看到这幽凄的景致,心里那番凄凉的意味,简直是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先对江里望望,然后又走到大堤上向往姚家村去的那条大路上也望望。
心里想着,那封信送到先生那里去,已经有三天之久了,先生纵然不会回家去说这话,可是春华不得我一点消息,必定托五嫂子展转到学堂里来打听。
在姚狗子口里,自然会知道我是害了病,三天没有到学堂里去。
她那关在屋子里,整天不出房门一步的人,大概比我的心事,还要多上几倍。
由我这几天烦闷得快要生病的情形看起来,恐怕她,早是病得不能起床了。
心里想着,向西北角望去,在极远极远的绿树影丛子里面,有一道直的青烟,冲到了半空,在形势上估量着,那个出烟的地方,大概就是姚家村。
更进一步,说不定那青烟就是春华家里烧出来的呢。
我在这里,向她家里远远地看望着,不晓得她这时是如何的情景呢?小秋只管向西北角上看去,渐渐的以至于看不见。
回转头来,却有一星亮光在河岸底下出现,正是那停泊的渡船上,已经点上灯了。
这是阴历月初,太阳光没有了,立刻江水面上的青天,发现了半钩月亮,和两三颗亮星,在那混沌的月光里面,照着水面上飘了一道轻烟,隔着烟望那对岸,也有几星灯光。
当当几声,在那有灯火的所在,送了水边普照寺的钟声过来。
小秋步下长堤在水边上站定,自己简直不知道这个身子,是在什么所在了。
心里可就转念到,做和尚也是一件人生乐事,不必说什么经典了。
他住的地方,他穿的衣服,他做出来的事,似乎都另有一种意味,就像刚才打的钟声,不早不晚,正在人家点灯的时候,让人听着,只觉得心里空洞洞的。
人生在世,真是一场空!譬如我和春华这一份缠绵意思,当时就像天长地久,两个人永远是不会离散的。
可是到现在有多少日子,以前那些工夫,都要算是瞎忙了。
这倒不如初次见她,拿了一枝腊梅花,由我面前经过,我一看之下,永远地记着,心里知道是不能想到的人,也就不会再想。
这可合了佛那句话,空即是色。
只要在心里头留住那个人影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如今呢,两下里由同学变成了知己,只苦于没有在一处的机会。
若是有那机会,我无论叫她作什么,都可以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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