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辰新春,当是丰年。
腊月廿二夜,是襄安公主先携了未来小叔赶回李木棠榻前来。
“说是王帐还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哥哥今儿回程,就这家伙贪玩非要留下来过我们的年……扭扭捏捏不嫌丢人!
伊尔库!
我这做嫂子的叫你,还不快进来!”
小王子面容尚且稚嫩,连胡须都蓄不起,不情不愿自个用燕语嘟囔,多半是以为自己年长于小之,大有不服不忿之意。
戚绰玉眼儿一转,吹捧炫耀的话就冲姐姐一番番说了没完,什么弹弓打鸟百百中啦,上房揭瓦如履平地啦,会吹百八十种哨音啦,可以骑马途中藏到马肚子底下去啦,能训鹰捉狼啦,如此种种:“他都答应我了,等回了王帐,就带我去看他养的那只雏鹰。
伊尔库,是不是?”
才气鼓鼓的胡人少年立时改头换面,昂挺胸应得豪情万丈。
小之下一句话,跟着就要夸他兄长:“今早我就看仔细了……搭了话,才不是在屏风后吝啬凑活看个大概!
声音很好听的!
像是柏木,像是甘泉!
而且会吹笛,善鼓琴,蓝眼黄眉,方颌高鼻,虽蓄有浓须,倒是温文尔雅、谦和有礼,说一口流利梁话,和臭烘烘胡人大不一样!
看着沉稳吧,年岁又不大,最惯他弟弟,难怪和我表兄引为知己!”
她说着圆眼睛都翘起来,清新甜美竟好似春日沾过花蜜的细雨。
李木棠曾经见过这样一张无忧无虑的稚嫩面庞,在京城她还有家可回时,在她飞跃下树跃入赵老大臂弯时,在她跟在江钊身侧说说笑笑时,在她说起兰县令如何对自己多加照拂时。
李木棠便终于恍然顿悟,始知她当真诚心诚意、乐于北上千里。
燕国草原辽阔,上蹿下跳的小丫头或许纵虎归山,终得自在;远离杨家恩怨是非,父债子偿而后也不必再提。
腊月廿三清晨,戚晋在她头顶所言,也是同样道理。
按他与吉利商议,且等小丫头十五岁后才于王帐正式举行婚礼。
不过公主送嫁仪仗已出长安,自此天各一方,一月末二月总得先走个形式,先在朔方择吉日由戚晋送嫁,阿史那伊尔库代兄亲迎。
“那到时候,我也要去……你送妹妹,我也送妹妹,不能缺席……”
“好。
新年新喜气,咱们阿蛮要养得白白胖胖,比小之如今还要……”
说来奇哉怪也,这丫头好像真长一对顺风耳,分明不知道同伊尔库在哪里疯,闻言立刻就从窗棂上探进脑袋:“我那不叫胖!”
她据理力争,还拉了文雀来比较,“是丰腴。
你瞧我这手腕,比……比黄家那姑娘,可要细上好几圈哩!”
此话出口,戚晋、荆风,连同四面亲事,甚至那不知深浅的伊尔库都要应声而笑。
于是纵使木棠不知道那位黄姑娘姓甚名谁,也猜得出绰玉这参照选得大概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自家笑话倒无妨,哪能在未来小叔面前也丢了面子,李木棠私下里拍戚晋一掌:“不是丰腴,是喜气。
就像年画上的娃娃一样,神话故事里的童子一样。
小之福气深厚,我才好沾你的光呐!”
戚绰玉那张圆润的脸盘闻言等时容光焕,圆眼睛滴溜溜转两圈,凑过去同伊尔库耳语一番,没两句就敲定了她的复仇大业——今年的年画大任就全权交代给她亲亲表兄,县衙后宅四对门,哪个也不许漏掉!
“吉利志得意满,还道占了我的便宜。
都不许掐指演算,我看他才将有大灾。”
明知妹妹听得清楚,戚晋还要低声私语,这下更好,连祭祖封写冥票也成了堂堂荣王殿下的工作,她还特请姐姐监工,谅他也无所遁逃。
虔金号几日前曾私下送来一枚金簪,本就是“敬重木棠姑娘,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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