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雨,天色晦暗,整座宋府都在雨中静默着。
刚走到房院子的角门外,宋甜便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笛声,听着像是“肠断江南”
的调子。
她静听了片刻,只觉凄怆伤感,一颗心酸酸的。
宋甜走到庭院里,才发现廊下挂着几个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一个青衣少年正坐在廊下吹笛,却不知是秦嶂还是秦峻,旁边立着的却是宋竹。
宋竹见宋甜过来了,忙上前接过油纸伞,行了个礼。
宋甜轻轻问道“我爹今日怎么了”
自从有了刀笔在房,宋竹就开始跟着她爹出门伺候了。
宋竹低声道“老爷今日下了衙门,先去了幽兰街贺宅,谁知贺娘子的堂兄贺守备也在贺宅,正与贺娘子吵架。
原来贺娘子闹着要嫁老爷做妾,贺守备不同意。
见老爷去了,贺守备当着老爷的面大发雷霆,说贺娘子若是嫁给老爷做妾,以后贺家就当没她这个人。”
“老爷灰头土脸回到家,就让秦峻拣肠断江南朱楼叹春色阑这些曲子吹奏。
老爷自己在房里喝闷酒。”
宋甜听说她爹又“为赋新词强说愁”
了,心中暗笑,径直掀开细竹丝门帘走了进去“爹爹”
宋志远坐在罗汉床上,左手支颐,右手执盏,听着笛声,用美酒浇着哀愁,谁知更添伤感,扑簌簌落下泪来我与兰芯想要在一起,为何就这么难
正在他无限伤心无人问的时候,却听一声娇喝,正是宋甜的声音,忙用衣袖拭去眼泪,抬头了过去“甜姐儿,你来爹爹这里做什么”
宋甜就着烛光打量着她爹,见她爹眼睛湿漉漉的,眼皮略有些红,眼尾尚有泪痕,当下诧异道“爹爹,你哭了”
宋志远忙道“胡说什么呢,爹爹哪里哭了,刚才有一个小蜢虫飞到我眼里了。”
宋甜在她爹对面坐下,直接道“爹爹,你装什么多情少年自己数数到底有多少情人单这次我的及笄礼,就有你的三四个相好来到,她们和太太说话时含沙射影话里有话这个故意用手去扶发髻上的银镶翡翠步摇,说是咱家珠宝楼的;那个手里拿着个大红绉纱汗巾儿,上拴着一副拣金挑牙儿,说是咱家货船从杭州运回来的;还有一个说她前些日子咳嗽,多亏了咱家生药铺里从苏州运回的衣梅,含一颗口舌生津咳嗽立马好了你还有脸伤心,不知道当时太太多难堪,就是贺娘子,当时也有些下不来台”
“你想把贺娘子迎进门,难道想让贺娘子与贺侍郎贺守备等人断绝来往我不是让你好好维持与贺侍郎的关系你难道把我的话给忘了”
“爹爹,你若是想对贺娘子好,多送她些礼物,多陪陪她,说些甜言蜜语就是,别让她为了你与父母兄长断绝关系,你这不是她,是害她”
宋志远呆若木鸡坐在那里,乖乖听女儿教训,觉得女儿说的甚是有理若贺兰芯背后没了贺侍郎和贺守备,她的魅力可是要大打折扣的。
待宋甜吵完,宋志远臊眉耷眼道“爹爹都知道了,别说了。”
宋甜见此计甚是有效,便见好就收,道“爹爹,我还没用晚饭,你陪我用吧”
她记得小时候,她娘金氏就是这样吵她爹的,而她爹那时候对她娘也是又又怕。
宋志远“嗯”
了一声。
宋甜吩咐秦嶂下去歇着,叫了刀笔进来,吩咐道“让厨房做几样我和我爹吃的菜肴送来。”
待刀笔出去传话,宋甜又让宋竹送了热水、手巾和香胰子过来,亲自服侍她爹洗了手擦了脸,然后又奉上了一盏热乎乎的金橘蜂蜜茶“爹爹,喝点热茶暖暖心。”
根据她娘与她爹相处的方式,宋甜觉得对她爹不能一味温柔体贴又柔顺,得打她爹两巴掌,再给他一颗蜜枣哄着,她爹就美滋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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