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身子骨是不成了,但他悄悄问过大夫,大夫分明说他还能有一二年光景,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宁文博挑着捡着把二弟被丫头烫伤的事说给他听道:“你二叔生前遭了大罪,衙门里都还没来得及去打点,这么些伤二房这回得破不小的财,到时候人来验尸你也帮着点儿,好歹穿了身官皮子,怎么也不能让人把家里作践坏了。”
宁宣一一答应,说自己都会尽力,只是官服还没下来,别人会不会给他面子他就不能保证了。
宁文博听得皱眉,还想要仔细问问,马车已经晃晃悠悠地走到二房门口停下来了。
一个穿着丧服的小子从车上跳下来,小跑着过来请人报丧道:“大老爷,接下来就麻烦你啦!”
宁文博看了眼段圆圆的肚皮,吩咐宁宣道:“你媳妇儿有身子,不好撞见晦气,你带着她们娘儿两个先回去,我去吃点饭就回来。”
说着就拿着伞头朝上的伞,放到二房门口去了。
守门的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半天都不敢信是自家老爷死了,等马车里抬出棺材,他跑过去看了里头蜡黄色的一张脸才扯着嗓子嚎叫,屁滚尿流地跑进去喊人过来抬棺。
宁家三兄弟只有宁大和宁三在家,宁二还不知道在那个花街柳巷睡着,怎么找也找不到人,两兄弟等不了他,只能先把亲爹安顿好。
看着最后一车被堵着嘴捆着的丫头婆子,两兄弟心里有了点儿底,知道爹的死可能没那么简单。
只是人多眼杂,两人都忍了这口气没问。
宁大是长子,家里又只有他有太太,他跳出来摆起哥哥款,一面打发人去买麻布孝衣,一面去衙门叫人威风得不得了。
宁三也没跟他争,只是不停地看亲爹身子。
宁二老爷生前被烫过伤处,人硬了痕迹越发明显,宁三看得胆寒,哆嗦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两兄弟知道亲爹病得厉害,一个月也要过去看宁二老爷一次,宁二老爷怕传给几个儿子,愣是不见人,还让大夫跟他们说自己好好的。
两兄弟是真没个准备,显得呆呆笨笨的。
宁大懂得多,看着爹上头的梅花印渐渐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哎呀,死得多脏啊。
宁大这么想着,又扑在棺材上哭着喊着,声嘶力竭道:“爹啊,儿子叫你回来治你不回来,面子哪有命重要呢?豺狼当道,你走了儿子怎么活呀!”
几句话说得宁三脸红得要不得,拔腿就站在屋子外头去了。
薛珍看丈夫这么伤心也跟着难过,她虽然跟这个公公相处不久,可只要想到自己的爹娘,哪里能不感同身受呢?
薛珍把丈夫扯起来坐在椅子上,又挺着肚子让厨房端着米面粥点过来放到宁文博跟前请他吃。
这是报丧的规矩。
宁文博看宁大眼睛都哭红了,口里也没味道,勉强每样吃了一筷子就不吃了,又想起弟弟临终遗言,跟宁大道:“以后我就是你们哥儿两个的老子,有我一口饭吃必然不能少了你一口饭吃。”
叔侄一下子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宁文博擦了擦眼泪问宁大:“你是当哥哥的,你说丧事要怎么办?你媳妇是大肚子的女人,大肚子的女人晦气,没福做这桩子事。
你有想好的人吗?”
方小太太站着都难,让她做事不是要她的命吗?两兄弟也膈应方小太太,不愿意让她来做露这个脸。
在外头站着的宁三忽然跑进来,跪在地上哭着道:“我娘走了也有几年,她跟爹是少年夫妻,这么长日子,多少恨也消了,叔暂时知道我娘在哪儿,就替我们哥儿三个把她请回来成不成?”
宁文博还真不知道曹氏在哪里,只是两兄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他,人家又才死了爹,不答应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宁文博应下来道:“好孩子,我就是派人去找,你们也要有个数,万一找到的时候过了丧期了怎么办?总不能让你们爹就这么冷冷清清地躺着等她吧?”
两兄弟抹着眼泪道:“都听叔的,咱们没个二话。”
宁文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两兄弟等他走了,就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院子里后头看那一群被捆起来的丫头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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