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青嫩的雏儿,谁能不笑他。”
从君认真听着,红药瞥了他一眼,道:“我只是觉得好笑,也没往心里去。
谁知道第二天,刚到巳末,将将的黄昏,天不见黑,他就上门来了,这点还没到开业的时候呢,这个愣头青!
他银钱少,谁愿意接待他,他就说,自己是落了东西,塞给了管事嬷嬷点银钱,到我房前来了。”
“这么点银钱,连买我喝茶谈心的都不够,我都快将他忘了,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这些刚入官场的小官,什么龌龊心肠都有。
这乐坊虽说是个玩乐地方,却是消息最通的,姑娘哄得大官喜欢,更是无事不知。
有个姐妹就遭了哄骗,那人说是平步青云之后为她赎身,结果她把消息都说了,叫那郎君投其所好,果不其然那官人得了升迁,过了不消一年,就升了两阶,你猜怎的?人家再来也不来,官场应酬时来找乐子,可是一眼都不偏。
那傻姑娘当晚就要悬梁,被我们和嬷嬷扯下来了。”
“我当他也是这么个龌龊货色呢,虽说不见他,也快把他忘了,但他昨天清俊模样,毕竟给我留了个好印象,今天看他还死皮赖脸往我门上来,心中有些失望。
你猜怎的?”
红药失笑,看向从君,说:“他送了包解酒茶给我,说这是他家乡的特产,很有效用,还说,虽是无奈,但也喝大伤身,让我多加注意。”
红药那日隔着门缝看着他,一声也没出,这人将东西放下,就走了,一身青衫官衣还没换下,清瘦的一道背影消失在雕花走廊那端,瞧着是极清秀的。
打那以后,每隔两三周,这六品小官都要来一回。
照旧是花不起茶钱,连红药的阁门都进不来。
每每只是坐在雕花屏风那侧,也就安静地坐着,偶尔说上一句话,仍是平淡柔和的,也无所谓红药应不应。
这个一身红衣的女子,落在地上一道清影,敛了所有的放荡仪容,就隔着雕花木质屏风的格子看着他。
直到三个月之后,红药在香炉的袅袅升起的青烟之中,伸出玉臂,把这小官引进了自己的内室。
“床上也是傻愣愣的菜鸡,动都不晓得怎么动呢。”
红药说这事,一点都不羞,笑着看向从君,打趣道,“是不是想笑,俗气吧?落魄才子和妓女,坊间卖的话本子,都是这样的艳事。”
从君摇了摇头。
红药仰头看着房梁,既有些小女子的天真,又有些成熟女子的妩媚,语气似是交心朋友,又像个知事的姐姐,感慨道:“刚沦落时,也是恨世事无常。
后来就放纵了,夜夜笙歌,醉生梦死,既然沦落了,便玩笑人生,也不知活着是为了什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么混沌地过去了。”
红药侧头过来,“那之后,才知道什么叫盼头了。
人没有盼头,哪叫活呢,有了盼头,受了什么苦都不觉得苦,什么日子都能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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