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王氏心中虽惊魂不定,但到底是在世上活了几十年的人,面上强做镇定,沉声问道:“你来同我说这个,究竟意欲如何?”
李姨娘笑了笑,说道:“倒也不想怎么样。
只是想求老太太还像以往那样疼我,这些年来咱们的主仆情谊,老太太于我的恩惠,我都记在心上。
府里各样事情,老太太老爷的脾气,我都熟知。
老太太这陡然间弄了个新人来管事,不觉的不顺手么?咱们还像以往那样,老太太疼我,我孝敬老太太,岂不甚好?何必撕破了脸,彼此难看呢?又能落些什么好处。”
顾王氏见她果然是这番意思,心里倒安定下来,顿了顿微笑道:“你的意思,我心里也清楚。
这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又何许这般大动干戈?太太你是知道的,糊涂人一个。
少奶奶虽说能干,但到底是个寡妇,又没有孩子,你怕她怎的?如今侯府这边只有忘苦一个独苗了,你且耐心等着就是了。
之前婳儿闹得委实不像话,又当着合家子的面,我不罚你不能服众。
我本意不过是要她们随意管管,弄得不成,还得是你来,这就没人能挑出理来了。
谁知菱丫头偏是个能干的,一时半刻也不能动她。
这般,你且先回去,不要急躁,耐着性子等上几日,我必定给你个交代。”
李姨娘得了她这话,料知今日也就是这样了,逼得急了,反倒难看。
她当即一笑,说道:“老太太金口玉言,我哪里会不信?”
说着,略顿了顿,又道:“只是还跟老太太提个醒儿,那大少奶奶长得也忒俊了,偏偏大少爷又没福。
这天长日久,她又年轻,保不齐弄出什么事来,倒叫人笑话。
不如还是将她送到家庙里去养着,免得后患。”
顾王氏嘴角一抽,浅笑道:“我都记着了,你不用操心。”
那李姨娘心满意足,看看天色擦黑,外头又下着雨,便要回去。
顾王氏却叫住她,迟疑了半日,才问道:“那孩子……如今在何处?”
李姨娘笑了笑,说道:“自然在一个万全之所,好生看养着。
老太太放心,我晓得这孩子也是金枝玉叶,马虎不得。
世人皆不认她,我却不敢不认。”
语毕,就出门而去。
顾王氏坐在椅上,脸色阴沉,满腹怒火,停了片刻,忽拿起一旁桌上的描金盖碗,砸向地面。
只听当啷一声,那盖碗摔得粉碎,碎瓷迸溅,倒将才进来的春燕唬了一跳。
春燕从不曾见顾王氏发这样大的脾气,心中惴惴不安,先将碎瓷扫了,方才上来小心问道:“适才姨娘过来说了些什么不中听的言语,倒让老太太这等生气?老太太仔细身子,火大伤肝。”
顾王氏自是不能向她说的,静默了半晌,忽然长叹了一声:“不曾想,这些年来倒养了个颈子后头生反骨的东西!”
春燕听这话摸不着头脑,也不敢接话,只好拿些泛泛的言语来劝慰。
顾王氏面现疲惫之色,说道:“罢了,我懒怠吃饭,扶我回屋躺躺罢。”
春燕连忙上前,搀扶着顾王氏回了内室。
顾王氏在床上躺下,心中默默盘算。
这李姨娘断然是不能留了,只是那把柄捏在她手里,不得不顾忌些。
顾王氏虽是个狠心的妇人,对自己的骨血到底还顾念着些。
如今上了年纪,看着小辈,心也就越发容易软了。
这个女儿从生到死,她一日也不曾养过。
留下的这个外孙女儿,她不免就挂在了心头。
她想封了李桐香的口,只是投鼠忌器,一则恐她狗急跳墙四处乱咬,二来又不知那孩子被她藏到了何处,弄不好倒伤了她的性命。
思前想后了一番,她心底忽然冒出个人影来。
想到那人,顾王氏心底却有几分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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